长期以来用私人形式记录下很多零碎随性的文字,表述的漫不经心,随心所欲。
在整理的过程中,留下的只有一小部分。其余的仅代表某一时刻环境带来的影响,并不打算长久保留。
一直在寻找sunsun安所写随笔的意义,终于在庆山的描述里水落石出。
她在《眠空》中说,这些文字对我而言,如同一枚铁钉敲入岩石,缓慢,坚定,持续,深入;也如同一封书信投入大海,随手撒落,没有目的。它们是内心的觉知和清醒。”
的确如此。
文字具有即刻的意义,过去某一时刻的思想、情绪、感受,知见的痕迹和旧躯体,已经永久过去。留下的被推进时间的轨迹,才自此流向自己的道路。
我们的生命,就是以不断前进的姿态获得新生,即便沿途处处可见迷雾、断崖,你还是要往远方去。那些只有自己感知的,来自内心呐喊的,呼啸而来,没有归途。
我因此感到新生,我也很欣喜。
八月的时间里,和小至7岁,大至舞象之年青春期的一群孩子偶识学习。
在相处过程中,他们带给我的热情,活泼乃至冲击,远比在社会中游走这几年来的更直接、猛烈。
一直以为与人相处和写作一样,应该关注更多的细节,用足够的时间打量。刻意的文字和人际关系都让人觉得无力。
看见一本书,遇见一个人,在遇见那几秒,预感已经决定了一切。真实而深厚的感情,一开始便有定数。
那些用真心实意去碰撞的感情,本身就是值得收藏的美好。
在给两个一年级,三个三年级,一个四年级,两个五年级学生上第一堂作文课前,他们的老师善意提醒我:“这几个孩子闹腾的不行,你要小心才是。”
课堂开始时,我给了他们白纸和彩笔,让他们即刻画下他们最想画的,然后描述给我听。
过了五分钟,一年级的两个小朋友分别告诉我:
“我的房子上面画了大风车,房子里躲着一个多年不见人的魔鬼。我是这个勇敢的小孩,我要进入这个房子,破除这个魔咒。”
他分明在自己的世界里带着几分逞强的颤意。
我神秘地告诉他,你大概要白忙活一场了。
他眉头抬着,从眼镜上面与我四目相对,“为什么?”
我大笑一声告诉他:“你不知道么?这世界上没有魔鬼,只有天使。”
他问我这是不是真的,得到肯定后。他松了口气,笑出声来。
第二个小朋友告诉我:“我的房子上面挂满了气球,一会儿它会被吹起来,飘去很远的地方,到处飞。”
我问他,“你在里面吗?”
他说乐陶陶的看着手上的画说,“是的。”
想起一个印度安巫师说,如果让儿童目睹一次葬礼,抚摸死人的尸体,会驯服孩子内心的浅薄和顽劣不羁。他获得了真正的灵魂的成长。
那天下课后我问荼白,“那个印第安巫师说得怎么样?”
他说:“一定道理,但我不觉得妥,还是太残忍。”
所见略同,我觉得孩子的浅薄和顽劣不羁是来到这个世上时上帝给他揣来没打磨的礼物。
人的心境每一个阶段都会发生变化,如同河流冲刷掉每一个脚步。
而且不同的心路,导致对事物的感受和理解有差异,认知的隔阂也会造成孩子和不同人交流时产生障碍或者偏差。
比如稍稍大一些的孩子画的是实实在在的生活,他们能中规中矩地说出一次家人旅行的经历,然后不免嘲笑这些一年级的孩子异想天开。
这让我意识到自己和许许多多未曾谋面又有所交集交流的陌生人也是一样,我们都在各自的疆域生活,像植物生长在山坡的向阳面和背阳面,生长在溪河边或是岩石缝里,都是在自己本性里盛开,经历和表达都有自己的局限。
如庆山所说,这是人与人之间的一体性,他是平等的,是开放的。
于是我告诉他们,你们的美妙经历与他们的奇妙之旅,是美好的相遇。
比起低年级的小朋友,青春期的孩子比较难短时间打入内心。
在学习外语过程中,一个孩子开玩笑说,太爱国了导致外语没学好。
哄堂大笑之后,我告诉他们:我告诉过老外我认为最牛逼的一句国语,“师夷长技以制夷”,送给你们。”
在几天嘻哈相处交流中,他们对我谈论起青春期,所有的语言都温柔坦诚。我喜欢袒露内心的东西,我也会和他们分享这些年适合他们听的走走停停,观照内心。
他们也在命题作文《路》中,对我写: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
他们的真挚反应和困惑回馈不止一次让我夜里回味起来时掉下滚烫的眼泪。
在相处了快一个月的时候,我无比真切的珍惜这些自然的维系,我觉得这是人与人默契下的信心和安定。
这种感觉,我很久没有亲身体验。
八月的中途,一位母亲找我聊天。
开始时吞吞吐吐,谈论到后面,红着眼眶告诉我:“我的女儿走上了早恋的不归路。”
对于这样一位用心良苦又走投无路的家长,我把个人觉得都正常的超前见解都先抛到了脑海。
我告诉她,每个人都要经历两个极度渴望肌肤之亲的阶段。一个是婴幼儿期,他渴望你不停摩娑摩娑他的背。另一个阶段,便是青春期,孩子与大人的沟通越来越困难,而内心对温暖的渴望却比婴幼儿期更为强烈和复杂,于是只能找寻这种方式。
我告诉她不必对待这个问题如谈虎色变,顺其自然,细细潜入,润物无声。
之后和这个女孩子坐在天台聊天,先是偷偷告诉她,就算全部人都不支持她,我支持她。
她明显感觉到她在谈话前那股子誓死保卫的戒备放松了不少。
紧接着我淡淡与她谈起一些身边例子,先是带着无比美好和憧憬,结局自然惨淡且两败俱伤。
总是这样,我们选择什么,就要随之付出什么,得到什么,就要舍得放弃什么。或许每一个人都需要这么一段时间,或者几年经历,来达成内心的一种平衡。
甚至有时候感觉就像是一艘即将撞上冰山的船,最要紧的是怎么把自己救出来。要有自己的标准和应急措施,跟着直觉和信念,遵循品德和善良。
我不知道道理她能不能听懂,但最后她给我写了封信,信的结尾告诉我,她会好好思考我对她说的。
我还给她一张纸条,仅一句话:如有需要,很高兴为你“授”后服务。”
我不会太为难任何孩子,几年下来,有遇见不论你如何交流都不愿意跟人说话的小孩,有不管怎么提醒都管不好自己的小孩。
还是那句话,每个孩子都生长在自己的个性里,这个我便不担心。
我也感受到他们在尽力避免自己的短板发生。那么本来内心的强大也是需要修行的,需要不断被唤醒,不断被强调,这也同时需要不断地学习。
而我们能做的,只有原谅和等待。
结束那天,我与他们认真讲诉关于学习与做人,孤独与成长,以及傅老先生的“不惹事,不怕事,不说硬话,不做软事。”
在祝福他们越来越好的时刻间,我发现我依然没有习惯人生小别离。
也许内心一路走来也已经学会保持一种疏离感,这种疏离感会在内心细细灼烧,带着隐约的肯定。
散落与回归,反反复复,与不同的人相遇分别,渴望相互拯救,交换生命重要部分,一直有光亮。
力量有很多种,心平气和的那种最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