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跟医院经常打交道,因为爷爷生病了,说实话刚开始听到他得了这个病,我很抗拒去看他,我害怕难过害怕看到任何痛苦的样子,那种不忍和心痛我怕难以忍受。
最后,下定决心去的时候,我想象过现在他各种糟糕的样子,听说他瘦了很多,我尽量在脑子里面想象,也许面黄肌瘦,也许面色苍白,但一切我都尽量往夸张的描绘,只为了预防真正见面时一拥而上的百感。
在车上,尽管凉透的皮革座柔软得舒缓了部分奔波的疲惫,但逃避现实的想法没有片刻消失过。
到了病房,环境是比以前进步很多,是清洁剂的味道,可比以往刺鼻的消毒水味温柔很多了。我进去时,发现他并没有自己想的那样糟糕,但也还是不尽人意,因疼痛而发出的声声呜咽和瘦黄的身体怎么也无法和印象中那个硬朗、说话总是掷地有声的他相匹配。我没有想象中的那样难过,只是心痛和心疼,一瓶接一瓶的营养点滴,一声一声他说难受得会死的干呕气,我好像希望此刻他能幸福的结束,因为我知道痊愈或者舒服的活着是绝对没有可能的,得以延长的寿命就是用日复一日愈加严重难耐的疼痛换来的。那时我对国家政府禁安乐死是决策,持绝对反对,以及怨气。
19.8.3晚
那天在爷爷病房看瓶,爸爸来了,他以玩笑性的言语鼓励爷爷“医生说没事,这个很快就好了”“怎么会好”“肯定会好”爷爷不知道自己的病,全家人都在瞒着他,在我眼里这又可笑又可悲,连旁床的老人也说“看开点了,一晃一生就过去了”声音很是洪亮。爷爷始终紧着脸,化疗留下呕气的后遗症使他十分痛苦,他没说话。我实在无法忍受这样的感觉,很难受心又酸又很凉,我出去透透气,以逃避这该死的感觉。在医院大榕树下,突然明白为什么在自己生病时候我妈总是厉声责怪我,那是我觉得特别委屈的时刻,感觉她尖酸又刻薄,也许是也想像此刻默不作声出去透气来逃避的我,只不过换了一直方法掩盖心痛而已,以为这样那种心痛能够减少或消失,同时像我们这些人就总是安慰自己是个心狠的人,其实一点也不在意这些。我想我该进去了。
在我到达爷爷病房时,透过一个病房门的玻璃,看到这样一幕:一个瘦小头发花白的老奶奶趴在病床的塑料护栏上,可能睡着了,这个病床上同样头发花白的老爷爷抬手抚摸着奶奶的头,眼神亲昵。这一幕多震撼,对于我来说,这是爱情最美的样子吧,也是我一直以为只会出现在小说电视剧里的场景。
回到爷爷病房,我明白原来一切我都想错了,爷爷一直痛苦一直紧这脸,身体的病痛只是一小部分,只是他放不下奶奶。他多爱她,被他宠坏的奶奶任性胡闹,招人讨厌啊。他视如珍宝,有时候更是刀子嘴豆腐心。去年奶奶中风以来他可以说是无微不至,他怕连累儿媳妇,自己煮饭,只要我奶奶想吃,他绝对满足。中风需要锻炼,但是奶奶不想,总说痛,他就说“算了,别练了”。一个晚上他要起来四五次,只是因为奶奶叫他,奶奶完全像一个婴儿一样被照顾的小心翼翼舒舒服服。也许是习惯了,她也完全忘记了爷爷--她的丈夫多么的辛苦,多么的爱她。爷爷一直放不下的是奶奶,他害怕这个蛮横的老婆没人接手,没人好好照顾她,好好对她,他害怕他的老婆被人指责,怕她偷偷哭泣。
一个人若是了无牵挂,病痛不足以折磨别人,大可放心极乐。这是此刻我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