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本文参与月.主题写作征文第七期:怪兽的创作
他是我的生命之光,欲望之火,更是我的灵魂,我的罪恶。
第一章
我的爹爹不见了,每天回到家的也不是他,而是一只披着人皮的怪兽。
这话是我娘回老家前告诉我的。她说了这话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照我看来,爹爹确实和以前不太一样了,他变得不爱笑,不爱说话,不爱吃他最爱吃的咕咾肉。他每天嘴里叨叨咕咕,也不再愿意给我讲狼阿婆的故事,他好像每天都有好多的事情要做。
但我知道,爹爹还是爹爹,他之所以变成这样,是因为我生病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得了什么病,只是觉得总是有小石块一样的东西划在我的心脏上,心脏疼得要命,有时又连呼吸也不能够了。
爹爹原是县里的捕快,后来衙门被什么先生推翻之后,爹就没了官职,好在家里有些薄产,勉强度日。
爹爹那时就变了,可我知道,那时他还没有被怪兽彻底吞掉。那时的他总是眉头紧锁,时不时地就发脾气,站在院子里说些我也不太听得懂的话,每到这时娘就会连推带搡地把爹爹带进屋,说些“杀头”“革命党”什么的话,每到这个时候爹爹又开始沉默不语,用满怀愧疚的眼神看着我和阿娘。
但日子还是一天天过去,爹渐渐从一开始的失落中走了出来,日出而作,日落后又去镇上新开的小店打工,不多时,我家的餐桌上又添上肉菜了,爹的脸上也变得多了些笑意,按照他的说法,家里又开始走上了“正路”。
只可惜家里走上正路没多久,我就病了,我追阿黄的时候没了意识,倒在路上不停地抽搐。
爹回来的时候带来了张阿婆,张阿婆懂医术,也会“看事儿”,在我们县镇颇有名气,那时我已经心痛到难以张开眼睛,只能蜷缩着任凭张阿婆粗糙的大手在我身上不停地摸。
“男娃子是在追狗的时候晕倒的?”张阿婆的声音苍老得有些吓人。
我娘赶忙称“是”,随后又把我晕倒的经过再一次讲出来。
“那狗——就要成精了,所以才要吃掉这男娃子的精魄,可怜呦,男娃子的精魄已经给吃得不剩多少了!!”张阿婆突然换了个腔调,发出了如鬼一样的嚎叫,我听了之后心脏又抽搐了一下,嘴里止不住地吐出白沫沫。
爹娘却觉得张阿婆说中了什么,连忙一起询问张阿婆办法。
“具体的事情你家再和她张婆子商量,兹要是准备好了上供祭品,这男娃子的病准保能好,病好之后还会更加聪明伶俐,以后必是光宗耀祖……”张阿婆用这渗人的腔调说完也像我一样翻起白眼来,我被她这一吓,心更加绞痛了起来。
爹娘看着我难受的样子心疼不已,连忙询问张阿婆救治我的法子。
“仙人刚刚和我说过了,这狗精作祟,自然是留不得了,等一下你便将那狗勒死给我,再给我准备两锭白银,这钱仙人不要,仙人要拿他们做功德,保佑你家男娃的,还有白面两碗,鸡血两碗……放了血的鸡你们也不要乱丢,我给你们收着,快些准备吧,我看你家男娃子快不行了……”
我的眼睛瞪得猩红,因为我知道那阿黄不可能是什么狗精,我摔倒的时候还能感到阿黄不停地舔我,那温暖的气息让我一直存着些意识,不至于彻底昏死过去。
可我现在已经虚弱得说不出话来,只能不停地流着眼泪,可惜我爹并不理解我的心意,院子里很快响起了阿黄痛苦的哀嚎,我看着张阿婆那张得意洋洋的脸,彻底晕了过去。
我恨我爹,更恨张阿婆,因为是她最先将我爹从人变成怪兽。
第二章
阿黄被杀死后,我的病却更重了,我从一开始的心口疼,再到浑身抽搐。
等我爹怒气冲冲地找到张阿婆家里的时候,张阿婆已经跑了,她带走了我家攒了几年的银锭子,还有那只被放了血的很能生蛋的老母鸡。
我爹气得用石头砸她家的门,又用铁锹将她带不走的菜园搅和个稀烂……但于事无补,张阿婆让我家损失惨重,爹发疯的吼叫将我吓得浑身抽搐,脑袋里想着的全都是阿黄被打死的惨样。
我们家就是在这时遇到了林波大叔,他自称是临村人,当时正经过张阿婆的小院想要讨口水喝,一进院就看到了我们一家三口。
“你家这小子怕是受了什么不干净东西的冲撞。”
听了这话,我爹气不打一处来,“狗屁,你又是哪里来的骗子!”
爹爹发起火来吓人得紧,林波大叔却没有害怕,反而是细细地打量起爹爹来,又看了看我,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药瓶,倒出几粒小小的药丸。
“上天有好生之德,今日见到你们三人也是有缘,我不收你们银子,把这些药粒儿给那孩子服下去,定然药到病除。”
我爹登时便要打翻那些小药丸,我娘按住了爹爹,“给晓晓吃吧,就当是赌一把,孩子快要没气儿了。”
说着便将那些药粒儿轻轻地放进我的嘴里,林波大叔也走过来,要我娘把我放平,按抚着我的胸膛。
许是那药真的有效,在林波大叔的救治下,我感到心脏的跳动慢慢平缓,渐渐清醒了过来。
爹娘见到我的变化后欣喜若狂,连忙给林波大叔施礼,林波大叔笑得宽和,“刚刚我就说了,看着你们一家三口和我教派有缘,仙缘深厚,不然即便吃了这仙药也是无用的。”
我爹听了这话后欣喜若狂,一定要拉着林波大叔来家里吃饭。
席间我爹不时问到了林波大叔的教派和我的病情,林波大叔看着我家的境况微微叹了口气,“孩子的病暂时被压住了,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我们的教派叫做‘喜乐’教,我教信徒均是以‘行善积德’为通往神界之法。”
“敢问先生如何行善积德?”
“行善积德的方式有很多,像你们家里的这种情况,想要快速地积累功德,那得是——”
林波大叔说到这儿拿起了酒杯,喝了一口,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先生快说是什么呀?您现在就是我们一家的救命恩人,有什么话还请您直言,我们一家定唯先生马首是瞻。”爹说完忙带着我和像林波大叔行礼,印象中除了爷爷和被推翻的县令老爷,爹从来都没有对谁行过这样的大礼,看着爹躬起的背影,我有点儿心疼。
林波大叔还是和白天一样温和地将我爹扶起来,不紧不慢地说“你们家为了给这公子治病,怕是动摇了根基,但我看您的品貌在村县该是那一呼百应之人,不如您劝着村里的人们共同参加‘喜乐教’,这样村子里的每个人做的功德都有你们家的一份,你们家的功德就可慢慢地积累下来了。”
那一顿饭爹和林波大叔吃了很久,他们商量了很多事,爹爹到最后竟然还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第二日一早,爹爹就和林波大叔去镇子里参加了“喜乐”教会,爹爹回来后很高兴,他带回来了药,很多好吃的,甚至还带回了一只生蛋的肥母鸡和一只和阿黄长得很像的狗。
娘亲本来还对爹爹加入“喜乐”教会的事情满是担忧,但当看到爹爹带回来的东西后马上笑得合不拢嘴。
“咱们一家人真是交了好运了……”娘反反复复地说着,不时地给爹爹夹肉添酒。
自那以后,爹爹每天都去开会,都能带了药和肉回来,有时甚至能拿上几块银元。
村里面的人很快也关注到了我家的变化,他们先是悄悄地流传关于我们家的奇遇,直到传到有仙人光临我们家给我们家赐福,为我治疗奇病之后,终于有人按捺不住好奇,鼓动了村长来和我爹爹谈。
“晓晓他爸,听说你们家交了好运了?”村长拿腔作调,眼睛却不住地往我家餐桌上的排骨上瞟。
实话说,爹爹不喜欢村里的人,用他自己的话说,当年他做捕快的时候没少给村子里的长辈、朋友开后门,可当县衙被推翻,爹爹失去了这份差事的时候,村子里面的男人好像瞬间就和我家断了联系,只派家里面的女人来我家门口打听着我家的惨状,尤其是听到我生病,家里的银钱母鸡被张阿婆骗走以后,那些姨姨婶婶们更是起早跑到我们家门口,抓着我娘到手,哭得如丧考妣“你们家以后可怎么办呐?”“也是老嫂子你心宽,要是我非得一头撞死不可……”
我们家的惨剧好像为村子里这一潭死水激起波澜,成为了村人们无聊生活的调味剂。
第三章
只是现下却不一样了,村长的到来将爹爹碎了一地的自尊心慢慢黏合了起来,爹爹顺着村长的眼光看去,夹起了一块大排骨径直放到了我的碗里。
“是呀,我们家最近确实是遇到了些有本事的人,你看晓晓这病也快好了,人家都说我家晓晓是做大官的命,这不,还经常给我们家送些东西,我们家确实交了好运了……”爹爹摇头晃脑,很是骄傲。
“这肉现在确实是稀罕物了,敢问你……最近……遇到些什么人,做些什么发财的买卖,可别忘了我们这些人,要说咱们可都是一个村子里的,都说远亲不如近邻,前一阵子你家出事,我还派你嫂子来安慰你呢。”
爹爹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但又想到林波大叔的交代,便将“喜乐教”的事情说给村长,村长听后将信将疑,“你是说,加入‘喜乐教’后可以得到你家那些东西?”
“也不一定,本教还要看你们家的功德多少,善意几分。”爹说着,故作高深。
村长的眼里蹦出火花,“功德,我们家自然有很多很多……”村长很快也从喜乐教凭借善意获得了丰厚的奖励,在村长的鼓动下,更多的村民加入了喜乐教,当然这其中也有被爹爹称为“刺儿头”的王大叔和李伯伯,他们是坚持不参加喜乐教的。
“晓晓爹,你劝我是没用的,俺们家在种了几十年的地了,不种地天上哪能下粮食……晓晓爹你别动手呀……”
不知道为什么,加入喜乐教后,怪兽吞噬了他的善良和冷静,他暴躁,易怒,不允许有任何违背他的事情发生,他常常和村里的人打架,对着他们发出恶毒的诅咒,他渐渐地不再像一个人了。
爹爹的言行确实被村里人忌惮,村人们都说他加入喜乐教后染了神力,所有违背他的人都会遭到上天的惩罚。王大叔在耕地的时候,他的牛突然没有征兆地倒在地上抽搐几下死了,李伯伯家的鸡丢了好几只,院子里的井也发出阵阵恶臭,小气的村长带头抵制林波大叔推出的“赎罪券”后同样惨死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
村人们谈我爹色变,看我爹的眼神也从一开始的敬畏到厌恶,一些村民甚至商讨着到县里告发我爹,但我爹对此浑然不察,依旧我行我素地做着他喜乐教的代言人。
爹和娘也开始频繁地吵架,准确来说是我爹单方面责骂我娘,爹随着林波大叔去了城里,便心心念念城里闺秀的美丽大气,也愈发地看不上我娘。我娘在他的责骂声里终于选择了离开,她试图将我带走,“带走可以,你有本事给晓晓准备药、保住晓晓的性命吗,我有!”
娘哭着离开了,什么都没带走。
娘的离开对我的打击很大,我在嚎啕中再次失去了意识,昏倒前,我看到了爹爹眼里难以掩饰的担心,我知道那个时候的爹爹才是真的爹爹。
爹爹又去镇里和林波大叔谈了很久,回来之后情绪变得激动又欣喜。
“晓晓,爹爹终于找到救你的方法了!”自那以后爹爹早出晚归,又号召所有村民一起帮着找些什么东西。
没多久我家的院子里就搭起了一口缸,里面有药草,蜈蚣,蛇……还有许多我没见过的令我恐惧的东西,我躲得远远地看着爹爹指挥村里的人将热水一桶一桶地倒进大缸。
爹爹将我叫到跟前,用我听过的最温和的语调和我说话“晓晓,我从林波大叔那里讨来了一个仙方,你在院子里的缸里泡上三天三夜,你就彻底好了,爹爹……爹爹也会用自己的血肉替你还愿,未来哪怕没有爹爹了,你也要好好过,慢慢活……爹爹会一直陪着你,不过是用更有力量的方式……”爹爹哭了,我第一次见到爹爹哭。
我伸出小手替爹爹擦干眼泪,“爹爹,你不要离开我,我不想去缸里泡水,里面有虫子,我害怕。”
“晓晓不要怕,答应我三日之内一定不要出来,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出来。”爹说着,连拖带拽地将我往缸里扔。
我拼命的挣扎,爹将一把桃木大刀给我,“晓晓不要怕,拿着这柄大刀,这是爹亲手给你做的,你拿着它,在里面等着我,这些蛇呀、蜈蚣呀全都是死的,晓晓是小英雄,什么都不怕的,对不对?”
爹说完这些话后便用期待的眼神看着我,他在等我的回答,我看着飘在水面上的毒虫蛇蚁,嘴不住地哆嗦,但我看到爹爹那期待的眼神,终于点了点头,我不知道三天到底有多长,但我知道爹爹对我的爱是他能给的全部。
见我点头,爹爹如释重负,他温柔地摸了摸我的头,“我的晓晓就是听话懂事,这三天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从缸里出来,三天以后出来了也不要进我的屋,去正屋的箱子里拿你娘做的那个小包裹,拿着包裹就去找你娘吧,乖孩子,想一想三天以后就能去见娘亲,一咬牙就过去了……”
我哭着答应了爹,爹便头也不回地走进了自己的屋子。
凄切的寒风很快把水吹得透心凉,我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心痛地要命,爹的屋子里传来了痛苦的吼叫声,我被这吼叫声吓得一颤一颤,大叫着“爹爹”,屋子里面只传来爹爹的声音,恐怖而又急切“不许出缸!不许进屋!”
我在爹爹怪兽般的吼叫中渐渐沉睡过去,拼着全力只想着爹爹温暖的手掌,娘亲温柔的怀抱……
黎明破晓了三回,屋子里再没有传出爹爹的声音,我心力交瘁,胸中只剩下一口气在,带着最后一丝力气推开了爹爹的房门,我想和他说晓晓很听话,真的在缸里待了三天三夜,但当我看清屋子里那个“血人”的时候,我知道,爹爹已经被怪兽彻底吞掉了,屋子里面那个不成人形的东西是毁了我们一家的恐怖怪兽。
我开门的声音惹得那血肉模糊的怪兽动了一下,那怪兽抬起头,用空洞的眼眶看着我,我惊恐地尖叫,意识渐渐模糊,我听到爹爹的召唤从四面八方传来,那是生命逝去的声音……
终章
我叫林波,当巡捕房的探长带着人冲进晓晓家的村子里的时候,我明白,晓晓一家应该出事了,但我也相信,我在这里做的一切当然会随着晓晓一家人的死亡画上圆满的句号。
我人生的起点就是一个骗局,所以我一直认为,骗人是老天爷给我的天赋,天赋不好好利用是要遭天谴的。
我不知道我的爹娘是谁,家住何方,我对我娘的唯一一点印象就是她将我卖给地主家时没有温度的叮嘱“要听话,向里面的男人叫‘爹’,要乖,不然就没有饭吃。”
我倒是感激我娘,她给我送的人家是村子里的富户,还是致仕在家的官宦人家,他们供我吃供我穿,还供我去国外读书,可是时运不济,我到了国外的第一年就被趁着动荡之际闹起来的村匪抄了家,家里还被扣上了戕害平民的罪过,说起来可笑,巨变未发生之时,被我那个地主爹爹救济过的乡亲百姓到处散播着我爹的贤明,但也是他们趁着动荡之际第一时间冲进了我的家门,用他们手中的农具杂碎了我爹娘的头,好像他们所有的悲剧都是我那地主爹娘造成的。
老管家拼了全力将消息送给了千里之外的我,待我匆匆忙忙赶回来的时候,我那个生活了十几年的家已经成了秦楼楚馆,我甚至连爹娘的尸身也找不到了。
我再一次孑然一身。
我在秦楼楚馆进进出出的人里看到了熟悉的身影,那些掠夺我家钱财的村民如今竟也到这里消遣,我在寒风里看着他趔趄的身影冷笑,钱来得容易,消耗起来自然更容易。
我心里突然产生了邪恶的想法,他们的钱从我这里来,自然要交还给我,连本带利地交还给我。
我以传教士的身份找到了村长家,村长有头痛症,我给他带了治病的“良药”——不过是国外常见的止痛片,见效快,不去根,不除病,副作用一大堆。
我很快得到了村长的信任,他渐渐地依赖上了我的药。当然,在这儿之前我也编好了一个由“欺骗”组成的“喜乐教”,又给教义披上了“伪善”的外衣——总得让人拿钱的时候有个好心情不是。
在村长的带领下村民们很快相信了我,在他们纠结犹豫之际,我便将来自“教主”的恩惠大把地撒下去:鸡蛋、白面、肉……都是村民最需要的实惠东西,待到村民被这些小恩小惠蒙住了双眼,加入进我的“喜乐教”后,关于他们的阴谋便渐渐展开,赎罪券、聪明丸……我为村民们定制了适合他们的“行善积德”的方式,他们相信我可以帮助他们摆脱今生来世的一切苦难。
我看着村民们慢慢地被我榨干了家底儿,有些竟然自发地去卖地卖房,我也惊讶于他们失去得越来越多,精神却越来越癫狂。
我看着村人们送给我的银钱,感慨数量之多,感慨那上面每一分都写着人的贪欲。我想,是时候为我这出戏做一个完美的落幕了,我厌恶自己村子里的村民们那些迷离的双眼,我又将主意打到了邻村里。
上天保佑,在那时我见到了晓晓一家人,他们可怜,无助,最重要的是,我在晓晓爸爸的眼里看到了通天的怒火,这怒火足以帮助我再灭掉一个村子的灵魂。
看着晓晓抽搐的样子,我基本确定他得的是心脏病,极有可能是天生的,但我可以用最新研制出的药丸暂时压住他的病情。
和我们村子的村长一样,晓晓一家对我千恩万谢,晓晓爹更是表示愿意为我的“喜乐教”奉献一切。
但是这一过程中,我确实没有向晓晓家一分钱,我对他们一家的利用,远不在于此。他们是陪我参演终章的最重要的配角。
晓晓爹和我倾诉了他的无奈与不甘,我便好好地利用了他的这些不忿,我为他重新修改了“喜乐教”的教义——让不善之人行善才是最大的功德。晓晓爹深以为然,在他因为失去差事而变得敏感别扭的性格的影响下,他固然觉得村里的每一个人都是不善的。我仍然用给予恩惠的方式帮助晓晓爹打开了村人的贪念,我让他代替我“教主”的位置,让他在我的村子接替了我一呼百应的地位,我看着他从一开始的利诱再到一点点地变得疯狂,为了让村民加入我的“喜乐教”,他毒杀了村中富户的牛;将别人家的鸡溺死在井里,等着鸡在井里腐烂然后污染了村里的水;当他们村子的村长对买“赎罪券”有异议时,他又虐杀了村长……他怪兽般的行径超出我的想象,也一步一步地成为了我的替罪羔羊。
但我确实低估了晓晓爹对我的信奉,以及对晓晓的爱,给晓晓药浴的方子有不少是我胡乱编的,浸泡三天是为了让那心疼孩子的爹娘不忍心看孩子挨饿主动去打破的,至于那残忍的以血肉“还愿”,本就我给自己的后路,纵是后面出了差错,他找到了我,我也会说:“看吧,是你自己没有做到!”
我没想到晓晓爹对我的话的执行力,没想到他真的忍心将那个得了严重心脏病的孩子泡在满是毒虫草药的缸里整整三天,更没想到他真的为了给晓晓还愿,愿意将自己一点一点凌迟直到失血而亡……
这些事情是我在日报上看到的,日报上配着的几幅图片,图片上是将自己割得血肉模糊的晓晓爹,还有晓晓被吓死时惊恐的脸……看着那些图我不自觉地将咖啡撒了一身,不住地干呕,我承认,那一刻填满我胸腔的是对晓晓一家无尽的愧疚。
晓晓爹最终还是为我背了黑锅,巡捕房认定他是自杀,也在他家找到了他坑害两个村子村民的证据——那当然是我去他家做客时提前准备好的,我相信只要我说为了晓晓的病情不能打开,晓晓爹就不会。
我看着天空火辣辣的太阳,微微一笑,擦了擦手上苦涩的咖啡,下一个教派,应该叫什么名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