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郑倚桐站在窗边望着沉沉的夜色和拂面而来的春雨,想起了杜大诗人的这首诗。半夏离开房间时说:“小姐,我们明早启程,午时便可回府了。”倚桐正准备关掉窗户休息,却眼尖地看见一伙计推着一位衣衫褴褛的少年往外走,伙计一路上骂骂咧咧的,少年似乎受了伤,但也不反抗。春寒料峭,倚桐一时不忍,跑去打开房门。
伙计正巧走到倚桐门前,偏过头看着眼前这位身着鹅黄色纱裙的少女,想到是傍晚时分来住店的郑小姐,似乎是去京城的,这气质就是不一样。伙计连忙问道:“郑小姐,有何吩咐?”
倚桐将目光转向少年,少年也看着郑倚桐,少年神色自若,和他的衣着起着很大的反差。“他怎么了?”倚桐开口。
“郑小姐,说起来就来气,这个兔崽子连着几天都在客栈厨房里偷吃,这不今天逮了个正着,被打了一顿,老板让我把他赶出去。”伙计回话的时候,少年看似尴尬地偏过头去。他还知羞,倚桐心想。
“小姐,出什么事了吗?”倚桐左右两边房间的门都打开了,半夏从右边房间探出身来,左边的冰寒也看着二小姐。
倚桐摇摇头。“伙计,他偷吃的东西记我们账上,再送洗澡水到左边房间里,冰寒你今晚照顾一下他。”
“郑小姐,这......”伙计一时发怔了,到底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人长得好,心肠也好,“得嘞!”心想,便宜这小子了。
倚桐回避了少年的眼神,对半夏说:“早点睡吧。”便关上了房门。
第二天清早郑倚桐和半夏收拾好东西到前厅吃早点,冰寒正和一位面目清秀的公子坐在同一桌。冰寒是生人勿近的个性,这位公子是哪里来的?
倚桐和半夏走近了,那两人同时抬起头来看着郑倚桐。这个眼神,是昨天那个少年!倚桐讶然,这样的人怎么会沦落到在客栈偷食。
半夏给小姐拉开凳子,倚桐坐下,正好与少年面对面。“你叫什么名字?”倚桐问他。少年摇了摇头。“二小姐,他不会说话,是被毒哑的。”冰寒开口解释,“二小姐能否留下他,我可以教他习武,日后也可以为府上出一份力。”
倚桐看着少年,并不出声。被毒哑?那他的身份就不简单了吧。但是冰寒要留他,必定有什么打算。
“小姐,你就留下他吧,等冰寒教会他,也可以让他留在大小姐身边有个照应。”半夏见倚桐不出声,出言相劝。
倚桐看了冰寒一眼,冰寒不易察觉地点点头。“吃完赶紧上路,以后你叫决明。”倚桐对那少年说。少年点点头,大家拿起筷子开始用餐。
马车颠簸了一路,终于到了郑府门前。半夏参扶着倚桐刚从马车上下来,竹茹便从大门急急忙忙地小跑出来。“二小姐,你可回来了,夫人和三小姐又来梧桐苑闹事了!”“冰寒。”收到倚桐示意,冰寒一点地便纵身飞入郑府,直直地往梧桐苑方向去了。“竹茹你把马车安置了再回来。”倚桐也往梧桐苑方向急奔。倚桐之前没有裹脚跑得自然快,半夏知道自己一定追不上,便推了决明一把。“你快追上小姐,一定要紧跟。”决明闻言步入大门,朝纤细的身影跑去。
倚桐气喘吁吁地停在梧桐苑圆拱门前,扶着墙壁直喘气。“冰寒你个狗奴才也敢拦着我,你也不想想谁才是你主子!”不堪入耳的辱骂声从里面传来,“我告诉你们,今天谁也别想拦着我教训这个狗杂种!”
“那我非要拦呢?”倚桐已经平稳了气息踏入苑内,“你想把我怎么样?”
倚桐对着郑夫人冷笑,这要是放在21世纪就是典型的恶毒后妈,自从栖梧和倚桐的生母死后,就百般为难她们,要不是那年冬天她们把倚桐推下池子,自己恐怕就不会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决明跟在倚桐后面也看到了郑夫人恶毒的嘴脸。
“娘,我看算了吧。”三小姐郑如鸢一副柔弱、可伶楚楚的模样,伸手拉住郑夫人的的袖子。
郑夫人捧着郑如鸢的手,转眼就是一副慈母的模样。“这怎么能成呢?你喜欢看梧桐,我叫她们把房间让出来有什么不对?宝贝女儿啊,你再等等啊。”倚桐没有漏掉郑如鸢眼中一闪而过的得意。
“郑倚桐,你姐姐不懂事,你不会也一个样吧?你如鸢姐姐想住在梧桐苑, 你把房间让给她这也是你应该做的啊。”郑夫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对倚桐开口。
“姐姐,除了你,我还有其他姐姐吗?我怎么只记得娘只生了我们两个。”倚桐走到栖梧身边。看到栖梧脸上的巴掌印,脸色一沉。冰寒向倚桐低语了几句。倚桐神色又阴了几分。刚刚郑夫人带着三小姐来抢院子,栖梧不从,便挨了打。郑夫人还命令家仆从屋子里搬东西出来。栖梧扶起跌倒在地的芸香。这笔仇可又计大了。
“郑倚桐你,你什么态度,信不信我找老爷去!”郑夫人一时气结。郑如鸢“嘤嘤”地低声哭泣。“娘,妹妹不认我就算了,我们走吧。”
“要走也是他们走!鸢鸢你别哭,咱们找你爹去,这整个苑也是我们的。”郑夫人本是想横到底的,但是郑倚桐的目光太有可怕了。她连忙带着宝贝女儿离开,心想一会儿老爷回来了一定要了整个梧桐苑,看郑倚桐那个丫头怎么办。她着实想不通,七岁落水以前只会躲在栖梧后面哭的小丫头片子怎么越来越有威慑力了。
郑夫人一帮人走后,竹茹提着食盒走了进来。“二小姐,我刚刚躲在角落里看到夫人脸色不好,惺惺地走了。”
“竹茹,我是叫你去安置马车的吧”倚桐故意沉声。
“二小姐,我这不是怕等会又只能吃夫人他们拿走之后的菜吗。”竹茹把食盒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况且二小姐出马还怕了夫人不成?”
“冰寒,决明,你们把东西搬回房里,竹茹你去看看,不要把东西摆错了。半夏到我房里把金疮药拿来。芸香你也坐下休息一下。”倚桐吩咐下去,拉着栖梧的手到石桌前坐下。“姐,这段时间我不在,委屈你了。”
倚桐是心疼这个姐姐的,自从她来到这个历史上并不存在的世界一直是她在照顾自己。这个身体七岁的时候来到这里,到现在已经七年。再过一段时间就要及笄了。栖梧长倚桐两岁,二八年华,正是女子最美好的年纪,更何况栖梧生得也落落大方。可是满京城能记住郑丞相府上大小姐、二小姐的又能有几人呢?人家惦念的无非是郑家小姐郑如鸢的娇羞和郑青云郑丞相的权势。
那个后母如此在府中作威作福无非是她给郑青云添了个儿子,郑家三代的独苗。倚桐两个月前离开时就怕她来梧桐苑里找茬,特意让洛云卿照看栖梧的,自己也是三天前收的云卿要离开京城的消息,从皇堎赶回来,没想到郑如鸢也得到了消息,她以前还真小看了这位“大家闺秀”呢。
“小桐,洛太傅临走前留了一匣子叫我务必带到你手上。”栖梧说着正欲站起身。
“姐姐,那也吃完饭之后再说。”倚桐一把拉住栖梧的手,另一只手接过半夏递过来的药盒。倚桐打开药盒,蘸着药轻轻地涂抹在栖梧脸上。等她给栖梧上完药,查问了芸香的伤势,冰寒他们也收拾好了房间。竹茹将食盒拿进房间,姐妹两人也随着进去。倚桐进梧桐苑看到栖梧的伤势时并不是不想报复,但她还要忍一忍,时机还未成熟,她现在和郑家闹翻脸也没有好处。洛云卿应该是把那个人留给她的东西带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