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忘的娘
夏筱
我的母亲年过七十，不，不是你想象的那样老态龙钟。她有着新月一样的眉，丹凤一样的眼，凝脂一样的肤。如果不是眼袋重，母亲看起来也就五十多点。母亲的头发尤其茂盛，虽然已经斑白但她总是精心地把头发打理得整整齐齐。
虽然母亲外表秀雅，很有知性气质，可是爱起我们来，也就还是一个普通的母亲。
比如，自从退休以后，她一到周末就挨个打电话，通知我们回家吃饭，蹭饭的概念在我们家基本不存在。因为煮好可口的饭菜等我们回去吃，就是母亲的一大乐趣。如果你主动提出要吃点什么，那么恭喜你，母亲将会在第一时间满足你的愿望，并附送其它好吃的，让你打包回自己小家。
比如她一到你家，就会往你的厨房、卫生间和阳台上转，然后乘你不注意，把锅碗瓢盆统统擦洗得透亮，把卫生间的墙壁刷得象镜子，把阳台上的花花草草整理干净。顺便快乐地批评我们一两句，“你们不要太懒了哦！”
母亲就是本着这样，劳动最光荣，劳动最快乐的心态，在退休之后又带大了我们的儿女，她的四个外孙。
为了她的身体着想，我们总是劝她多休息，多悠闲一下。但是，母亲这种爱劳动的精神让我们束手无策，经过我们多方努力，最后用教她打麻将的方法，留住了她劳作不停的手脚，至少，她会偶尔地和老同学们聚一聚，打打小麻将，出去晒晒太阳。
可是，近两年感觉她真的老了，从心理上，到体力上，渐渐透出老小孩的神态来。
有一次周末我委托老妈帮我买点排骨，顺便带点藕。中午回到老妈家吃了一顿丰盛的午餐。然后老妈从阳台上拿出给我买的东西，并再次告诉我怎么才能买到红花的藕。我唯唯诺诺答应到，期待地看着她，她说完了，也看着我，我不得不说藕是很好，但是我的排骨呢？
老妈一听，不乐了，啥子嘛，你又没喊我给你买排骨。我疑惑地看着老妈，以为是我记错了，好吧，没买就算了。刚要出门，老妈突然叫起来，对了，是叫我买了的，我记得我也买了的啊，是三十六元五呢，但是我的肉呢？
老妈在冰箱里，阳台上，厨房里，找个遍，也没找到。于是她愤怒了，对我老爸说：你把我的排骨放到哪里去了？是你来接的我，肯定是你拿丢了。老爸连声喊冤，说接到她的时候就没看到排骨，难道我还能把它偷吃了？
我妈想想，是哦，中午才一会时间，老爸想偷吃也煮不熟。
我赶忙息事宁人，说没有就算了，别争了，要知道这两个老小孩争起来就会没完没了。说不定老妈还会离家出走，到我那边矜持两天都不回去，那老爸就惨了。
等我刚刚进我家的门，老妈的电话又打来了，喜出望外地说排骨找到了。
原来我妈在买了排骨之后又去买蘑菇，顺手就把排骨放在买蘑菇的摊上了，拿起蘑菇又去买藕，顺手又把蘑菇放在藕摊子上，到最后，我妈提着一袋子藕就回家了。
真难为她，这么复杂的程序最后总算被她记起来，而且顺利地追回了排骨，意外地记起了还有蘑菇，真是大大的收获啊。
如此这般，后来又发生过几次，我们几个儿女有点急了，偷偷咨询医生，害怕这是老年痴呆症的前兆，好在医生说是正常的，老年人嘛，总是有健忘的时候。
只是老妈以前太过能干，太过强势，令我们子女忘记了她的年龄。毕竟岁月不饶人，她老人家已年过七十，真的是老了。
于是我们的心里突然惶恐起来。
渐渐地，我不再不耐烦地挂她电话，任由她在电话里絮絮叨叨地说一件事，直到手机发烫。
回到母亲那边，我不允许儿子只顾看自己喜欢的电视频道，而是陪奶奶看肥皂剧，并兴致勃勃地与她展开讨论。
星期天，挽着老妈陪她逛街，听她抱怨这个衣服怎么这么贵，你们年青人要懂得节约，然后偷偷把她喜欢又舍不得买的东西买回来，谎称打折了，好便宜的。
以前我认为所有俗不可耐，琐碎婆妈的事，现在只要母亲愿意，我都尽量陪她。
前天又看了一次《世界上最爱我的那个人去了》，泪流满面！
想起那个故事：儿子把妈妈的心挖出来去交换富贵，在奔跑的途中儿子跌倒了，那个落在地上的心，还在心痛地喊：儿子！你摔疼了吗？泪流满面！
想起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对着更加苍老的妈妈说的一句话：有妈，就有家妈。泪流满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