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的第六百篇读书笔记,时间是公元2017年,不妨将时间倒推2500年。
公元前497年,虽然节气已近中秋,但酷热的天气丝毫不见消退的迹象。汾河边,一片辽远开阔的土地,地势险要,自古被称为“控带山河,踞天下之肩背”,“襟四塞之要冲,控五原之都邑”。自周朝建立以来,此地便是晋国望族赵氏家族的封地,年轻的赵简子,刚刚成为家族在晋国的第六代执政卿,为了彰显家族的政权地位,也为了显示少年英雄的作为,他命人修建晋阳城。200年后秦始皇统一中国,也看中了这片土地,并设立太原郡,晋阳城,便是如今的山西太原。
公元前497年,远在太湖流域的吴国崛起,逐渐吞并周边小国成为春秋中后期最强大的诸侯国之一,在吴王阖闾、夫差时达到鼎盛。也就在这一年,国君夫差率兵大败越国,越王勾践屈辱投降,甘愿给夫差做了奴仆,骗得夫差信任。苟延残喘了三年,以奴隶的身份被遣返越国。再没有比这更屈辱的境遇,再没有比这更悲催的人生,锦衣玉食,雕栏画栋都是历史,怀抱丧国之耻的勾践睡在柴草堆里,头悬苦胆,以此时刻警醒自己。藏在草堆中那把千年之后依旧锋利的宝剑,冰冷滚烫,他怀着热望的仇恨,数年后挥剑斩下吴王头颅一雪前耻,从此“卧薪尝胆”成为最励志的壮歌。
公元前497年,也是这一年,已经做了鲁国大司寇的孔子蠢蠢欲动,为削弱鲁国贵族季孙氏、叔孙氏、孟孙氏三家世卿的权力,螳臂当车,做出拆毁三桓所建城堡的决策,这是一场毫无胜算的战斗,败则败矣,与鲁国掌权贵族的矛盾也随之暴露。笙歌响起,齐国送来八十名美女,季桓氏代国君欣然接受,鲁定公迷恋歌舞,不理朝政。更为尴尬的是,在不久后举行的鲁国郊祭,祭祀后按惯例送祭肉给大夫,却唯独遗落了孔子,表明孔子在鲁国已彻底失势。哀叹一声,已经55岁的孔子被迫离开父母之国,开始了所谓周游列国的历程。
毕竟是秋天了,一场秋雨一场寒。他一步三回头,在洞开的城门处,如丧家之犬,怅然若失。
出走,一次绝望而悲壮的出走,从鲁国出发,经过史书记载那些熟悉而陌生的地名:卫国、曹国、宋国、齐国、郑国、晋国、陈国、蔡国、楚国。此刻的夜,我趴在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地图上,试图还原他千年前的步履痕迹:曲阜,菏泽,长垣,商丘,夏邑,淮阳,周口,上蔡,及至到达接近湖北的罗山,那是我从未达到的远方。
出走,一次以如今的人均寿命看来依旧悲壮的出走,55岁,是现代社会职业男子法定退休的年龄,而他,以出走的方式开始人生的第二次创业。他的若干亲近弟子,我已叫不上他们的名字,十几年时间在鲁国周边游历。
那一册发黄的《孔子历史地图集》,记载的只有悲凉,他甚至想要去晋国,但战火阻拦了脚步,他站在黄河边上,“美哉!水洋洋乎,丘之不济,命也夫!”最终连黄河也没越过。
但无论再难再苦,也要走出去,只有走出去,才知道这世界原本如此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