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刚刚从西宁回到苏州，各种餐馆都没有开门。因为疫情，人们过起了深居简出的生活。唯独超市照常营业保证居民所需，我与平阳常常去超市采买。诸多商品还带着些年味儿，可购买起来并不实用。蔬菜和生鲜，二者既是必须的又非常实用。每去超市总要去面食区看看，要么看看方便面，要么看看挂面。我与她都是钟爱面食。常常会以面充饥，此非常时期，更是将面作为饮食的主角。我与平阳并没有华丽的烹饪手法，甚至还有些简单。将面冷水下锅，碗中配上调料后，不出六七分钟面就好了。再将面放到调好的料碗中，筷子一搅就开吃了。面的味道是面的味道，但我们吃的火热。面，只不过是面。但是鼻尖冒出汗水的时候让我想起曾经吃面的日子。
在老家从来不说吃面，吃面这个词显得文绉绉的。有些像孔乙己的说话方式。我们喜欢称为吃面条儿。更有甚者说是喝碗面条儿。细品一下，这样的叫法反而显得亲切。就像喊起自己的朋友或者孩子“狗蛋”、“二丫”一样。至于为什么会显得亲切，试分析下，原因有二：第一，面条本身就是劳动人民的传统饮食。倘若你生在旧时候，常常会看见诸多人蹲在路边或者自家门口吃一碗面条儿。那些人穿着粗布衣服，面容里没有之乎者也的文气。他们吃起面来，呼噜呼噜的。如同牛饮水一般，颇有些造势。吃完了面顺便连同面汤一起下肚。一碗面完完整整的从碗里到胃里。从市井到江湖，如此身影已经在中国逗留成百上千年了；第二，面条的制作简约。面、菜、水，加之配料就可以食用了。其中做法不必深究，普通人只要吃面条吃的饱，那就是好面。所以说面条儿就像身边及其熟悉的某个人，倘若在你身边，你不会陌生。不在你身边，你也不会刻意想起。个中随意而恰如其分的关系，正是人与人之间淡然而充盈的感觉。莫说人前身后事，只教真心真中求。
我吃面条始终爱放醋，并且喜欢将面汤都喝干。无论是什么面，一旦放了醋。味道立刻就活了起来。其中西红柿鸡蛋面最值得一说。一碗面中，有红有黄，颜色的搭配就充满了暖意。西红柿的酸甜搭配焦香的蛋花，活色生香。这时候必须是要放醋的。醋的味道粗犷，仅仅给西红柿的酸味留个开场。嘴里的酸味都被醋所霸占。鸡蛋的点点腥味也不见了。一切都被醋香俘获。一碗面也就吃去一大半，再把汤喝光就满足了。另外还有打卤面，这是一种配料十足的面条。每一种配料都切成小丁。烹饪在一起，如同城市中各色的人群拥在一起，能生出许多奇妙。家里人常常在晚餐的时候做这种面条。一家人围在一起，吃的大汗淋漓。窗外夕阳温婉。安静的街道暂时没有路人经过。天空中飞过一两只鸟，不知道是不是有意看看我们家的面条儿才从窗前飞过？这种平凡的滋味太让人迷恋与知足了。也有人吃面爱就着蒜吃，因为我并没有这么吃过，所以也不知怎么说起。反正我的父辈们都是这么吃的，他们边吃着面条边教育着我，教育的是啥，有些记不清了。
面条并不是我人生的一部分，它是我人生的常客。学生时代，常常与朋友相约饿的时候就吃一碗面条，记得我家乡的是手工拉面，拉面一上来，热气腾腾的，青白色的萝卜点醉着红色的辣油，浓妆淡抹面里总相宜，碗中的面落在一起，像极了远处的祁连山。拉面师傅多是回族人，拉面馆里边的面条筋道，分量十足。我们常常能吃下一碗还不够，有个朋友擅吃，不分高低贵贱。见必吃，吃必多。多必撑，撑了就说好。那是一天中午，窗外天气灰暗，下着毛毛的雪。面馆里人都散去了，我们是吃到最后的。每人吃的都剩面汤了。我不一样，我连汤都喝了。这朋友似乎意犹未尽，四下看看我们的碗。另一人见机端过剩下的汤并嘱咐道，别嫌弃。朋友才不嫌弃，三下五除二喝了碗里的汤，原来他还没有吃饱。但别人再端过自己的面汤，碍于面子他拒绝了我们手中的汤。大喊一声，老板，再来一碗。我清楚的记得，他将头深深的埋进碗里，眼神中透着淡定，从容自若的又吃了一碗面。无奈囊中羞涩，只能就吃一碗了。我们都深表理解，既往不咎的又端去自己的面汤。这一回，他来者不拒，左右逢源。吃出了“五碗牛肉面”的佳话。我曾跟奶奶提起这件事，她吃惊的问我，哎呀，那咋回事儿。能咋回事儿，能吃呗。我如是说。
如今“五碗牛肉面”的战绩我再也见不到了。在随波逐流的光怪生活里，许许多多的少年都忘记了这件事，但我记得，这可能也是我人生中遇见的第一个吃播。
因为吃过拉面馆里的拉面，恰恰很符合我喜欢的“软硬兼得”的口感。所谓“软”便是用嘴唇抿一下，就断了。所谓“硬”就是咀嚼起来也要费些时间。常常听见有人管弹牙的面叫做筋道。单纯的弹牙那叫皮筋儿。因此，我常常诟病家中的面煮的没有口感。甚至时间一长面就坨在一起，那样子如同刚从地里挖出的树根一样。这我可怎么下得去嘴。一段时间里，我十分讨厌吃面。但必须要吃，因为做了面，家里是不会做米饭或者馒头的。面条的口感就像一个迷一样，让我才猜想了很多年。是动漫《中华小当家》中的一集讲到，面条的口感劲道是因为加了碱水的原因，这让我突然想到了青海的水，恰恰就是矿物质丰富的硬水。做出的面必定劲道。那是因为家中的面内有加水吗？和面哪有不加水的。思前想后，一度认为是拉面馆拉面师傅的原因。因为曾经电视中拉面师傅拉出的面条可以穿针。让我万分佩服。终于有一天，看见某个面店里的后厨，用了一种叫拉面剂的调料，我才幡然悔悟，拉面师傅随之也走下了心中食神的宝座。现在牛肉面却是平阳的最爱，特别是九块钱一碗的牛肉面。殊不知，西宁城里的牛肉面花样繁多，她会不会挑花眼呢？
这个问题我是问过她的。无奈，她吃面时过于专心，忽略了这个问题。可能是她故意忽略的，只有牛肉面才是她的心头好吧。
写到这儿，倒是想吃一碗面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