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丰都有个姓陈的老头儿,很会放鸭子,一放就是一大群,下的鸭蛋用箩筐挑,人们叫他“陈鸭客”。陈鸭客性格随和,一天到晚乐呵呵的,待人和和气气,人们都跟他合得来。
这天,陈鸭客在溪里放鸭子,天上下起了小雨,就忙着赶鸭子回家。路过坟山坡,雨越下越大,身上的衣裳淋湿了,见路边有个岩洞,就钻进岩洞里躲雨。刚坐下,就听见有两个人在说话,喉咙一粗一细,陈鸭客四下里看,不见人影。正要问,突然听见两个人说起了儿媳妇素珍,陈鸭客一惊!心想,我家儿媳妇素珍本本分分,行为规矩,这两个人怎么说起了她呢?忙耳朵贴着石壁细细听。
粗喉咙说:“伙计,这个素珍怕不好取哩!”
细喉咙说:“不好取还不是要取。”
粗喉咙说:“人家阳寿未终,阎王爷没勾簿子,打硬的取我怕有些麻烦哩!”
细喉咙说:“这事确实有些麻烦。恼火的是,我们得了鸡脚神的好处,取不到人,回去不好交差呀!”
原来,说话的是阴间里两个小鬼,在鸡脚神手下当差。那天,鸡脚神外出游玩,从陈鸭客门前过,见院坝子里站着一个年轻媳妇,瓜子脸蛋儿,樱桃小口,长得好不漂亮!直把个鸡脚神眼睛看定了神,恨不得马上将她弄到阴间里去享乐。
鸡脚神回到阴曹地府,心里痒痒的,吃饭不香,睡觉不甜。心想:这阴曹地府,上至阎王爷,下至无常二爷、牛头、马面,都娶有妻室,我为什么不娶一个媳妇享乐享乐?于是,私下拿钱买通了两个小鬼,要取素珍来做媳妇。
两个小鬼打算今天下手,先在岩洞里商量办法。
粗喉咙说:“依我看,硬的不便行事,我们就来软的。来它个‘太公钓鱼—一自愿上钩’。”
细喉咙说:“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去引诱她自己跳水,或者自己上吊,是吧?”
细喉咙说:“对,叫他们一吵一闹,自寻短见。”
听到这里,陈鸭客哪里还顾不得上躲雨,忙吆喝起鸭子往屋里赶路;回到家中,陈鸭客见儿媳妇素珍和婆婆子正在杀鸡杀鸭,忙得个不亦乐乎。
原来,明天是陈鸭客的六十寿辰,婆婆子已请了三亲六戚、五邻四舍来家里吃寿酒,要给陈鸭客做寿。一天忙着放鸭子的陈鸭客,差点忘了这件大事。接下来他想到,明天请客吃饭,人多事多,忙中容易出差错,自己可得小心加小心。
晚上睡觉之前,陈鸭客对婆婆儿一再嘱咐:“婆婆子啊,明天是我的大喜日子,人多事多,难免不出个差错,凡事你要忍着点,千万不要生气发火。”
婆婆子一听心里好不舒服,说:“大喜的日子,应该说些吉利的话吵,怎么左一个‘气’呀,右一个‘火’的啊,我看你今天是闯见了鬼是吧?”
陈鸭客嘿嘿一笑,说:“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总之,到时候你要忍着点,睡睡睡。”
由于陈鸭客平时人缘好,六十大寿来的客人特别多,屋里进进出出入挤入,非常热闹,两个小鬼趁机混在客人中,到处乱窜,准备见机行事。
正午时分,素珍在灶屋里做饭,一看甑子上了大气,饭熟了,就把甑子端了起来;两个小鬼见机会来了,互相递了个眼色,悄悄跟在了素珍后面,素珍端起甑子只走了几步,脚下不知什么东西一绊,人往前一栽,一甑子饭便倒在了地上。
婆婆子一见好不有火,心想客人等了半天,肚子都等饿了,你做事这样毛脚毛手!婆婆子正要发作,陈鸭客赶紧拿来扫帚和撮箕,一边扫,一边说:“没事没事,这下倒省了我一番心,我正愁今天过生没时间去放鸭子,鸭子要饿一天肚子。这不,一天的鸭食都有了!”
说完,要素珍去撮米重新做饭,一场争吵平息了。
素珍淘了米,拿起锅铲子洗锅,正准备重新做饭,突然手膀子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手一麻锅铲子掉了下去,砰地一声把锅砸了个洞。婆婆子一见,压下去的火头又冒了起来,心想今天真是出鬼气了,喜庆日子,你怎么一出差错再出差错。
陈鸭客一看情形不对,赶紧将婆婆子拉了出去,说:“昨晚上我给你嘱咐了的嗲,不要生气发火,你怎么搞忘记丁?这口锅已用了好多年,早就要穿了。打破了好!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大喜的日子用新锅,岂不是喜上加喜。你快去铺子里买口新锅,用新锅做饭招待客人。”
陈鸭客连劝带拉,又平息了一场争吵。
晚饭后,客人们陆陆续续地走了。
素珍忙了一天,累得腰酸背痛,将锅盆碗盏洗干净,端起一摞碗往厨柜里放,刚走两步,手被什么东西一撞,一摞碗砰地落到地上,摔得个粉碎。
婆婆子一看,一下气得眼睛鼓了出来,再也忍不住了,不管老头子怎样使眼色,扯起嗓子吵开了:“素珍,你今天怎么像鬼使起一样啊?先泼了一甑子饭,接着砸穿了一口锅,这时候又打破了一摞碗,你成心要折老头子的寿是吧!”
素珍一听,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陈鸭客将婆婆子拉到一边,哈哈大笑说:“莫吵莫吵。吵个什么吵呢?俗话说得好:‘碗盏开花,添寿发家。’这寿期打破碗盏是天大的好事!”
陈鸭客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喜笑颜开地一席话,说得婆婆子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儿媳妇素珍见公公这么开通,也含着眼泪水笑了。
说说笑笑中,陈鸭客又平息了一场争吵。
两个小鬼无可奈何,只好蔫蔫儿地走了。
这天夜里,陈鸭客放鸭子借歇苦竹坝,喝了几两酒,晕晕晃晃刚躺上床,听见门外两个小鬼又谈论起了儿媳妇素珍,一醒了,赶紧张大耳朵听。
粗喉咙说:“伙计,鸡脚神发这么大的火,看来是铁心要娶素珍了。软的不行,我看只有来硬的了。”
细喉咙说:“呃,眼下只有这一着了。”
粗喉咙说:“上回都足这个躺在床上的老家伙坏了我们的事,今晚趁这老家伙喝醉了,我们去把素珍卡死,给鸡脚神交个差算了。”
听到这里,陈鸭客轻脚轻手地梭下床,穿上衣服出了门,不要命地往屋里跑,跑啊跑啊,跑到屋里一看,儿媳妇素珍被卡得嘴里白泡子直流,陈鸭客一声吼:“格老子的真搞邪哒!”找了一把杀猪刀,捉来只黑公鸡往门槛上一揿,一刀下去将鸡头剁飞了,鸡血溅了两个小鬼一身,吓得两个小鬼连滚带爬地跑了。
陈鸭客吓跑小鬼,又一次救了儿媳妇素珍。
原来,鬼最怕黑公鸡的血。鸡脚神见溅了一身鸡血跑回来的小鬼,吓得一声惊叫倒在地上,从此退了神火,再也不敢打素珍的歪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