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编自纽约时报的一则新闻报道 ）
文/晓敏
今年三月十三号，为应对新冠病毒肆虐，德国、丹麦政府决定立即关闭两国边境，除非工作特需，谁也不准跨越边界拜亲访友。听闻宣告，89岁的汉斯和85岁的英格-这一对热恋中的老人，顿觉十分伤感。
汉斯是德国的一位农场主，他的农场地处德国北部与丹麦接壤处不远的地方。英格是丹麦人，曾做过餐饮业的服务生。她的家位于丹麦东部，离汉斯家大约有二十分钟的车程。两个人的相遇纯属偶然。
两年前的一个夏天, 年迈的汉斯决定去丹麦拜访一位他结识了十几年的寡妇-克莉丝塔。汉斯虽然不确定克莉丝塔是否就是他梦想的情侣，他还是认为他应该主动让他们之间关系向前更亲密地迈进一步。那天，他认真穿戴整齐，精心挑选了一大把鲜花。不过他事先并未通知克莉丝塔，他想要营造一个出其不意的惊喜。
在去克莉丝塔家的路上，汉斯路过了一个圆形交通要道，见到附近有个草莓摊位，热闹非凡，人们正在耐心地排队购买鲜艳欲滴的草莓。酷爱吃草莓的汉斯，不由自主地停了车，兴冲冲地进入了排队的行例。而他的队伍前面的英格当时正在笑盈盈地向旁边的人们介绍着有关草莓的各式美食食谱。
英格柔和缓慢的声调饱含着磁性，把汉斯深深地吸引了过去。他感到一股电流在他身心里荡漾开来……他情不自禁地忍不住频频插话搭腔。逐渐地，他俩越聊越起劲，从草莓到家常，到时事。汉斯好像回到了青春，思路变得异常清晰灵活。英格时不时被他的幽默惹得呵呵轻笑。买完草莓，汉斯已经彻底忘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他未加思索地从车上取下鲜花，把它转赠给了英格，还冒昧地邀请英格和他共进晚餐。英格被他的热情感染了，欣然答应。
自那以后，他们开始了频繁的约会。爱情的火焰温暖着两颗老年孤寂的心。逐渐地，他们习惯了每天的见面。感谢欧盟，成员国之间边界管控早已不复存在，人们来去自由。通常英格总是在下午时分，开车去汉斯家。每次见面，他们都好像是久违了的老朋友，殷切地互相拥抱，亲吻。汉斯会变戏法似的拿出自制的礼物送给英格，有时候是一杯自己精心调制的鸡尾酒，有时候是一杯浮着爱“心”的咖啡，有时候是一束他亲手采摘的鲜花。英格则动身做起汉斯爱吃的甜点。天气好的时候，他们会一起牵手在农场附近慢步转悠，随后回家一起张罗一顿简单却富有仪式感的烛光晚餐。英格一般会留宿到第二天早上才回家。
英格的孩子们对母亲的行为大感惊讶。他们的母亲在他们未成年前，曾经三番五次地警告: “你们不准与德国人谈恋爱……” 可如今，她自己却毫不犹豫地跟一个德国人陷入了爱河, 早巳把偏见抛到了脑后。
耄耋之年的汉斯和英格非常珍惜每天的相聚。他们尽情地享受着这份不期而遇的晚年幸福，互相呵护着彼此。迄今为止，他们每天的约会从未中断过。
而现在，他们的生活状态被彻底搅乱了，也许得面对长期分离，这怎能不让这对余生已很有限的老人心酸呢？
无奈，两人当天只能各守空房，孤独渡日。可接下来怎么办？难道就这样甘心地等待命运的摆布吗？
历史有时候很有戏剧性。汉斯的父母告诉过汉斯，1920年3月14日，也就是正好100年前，生活在德国北部最顶端区域的人们举行了一次公投，如愿加入了丹麦。这一决定将边界线向南转移到一片农田上。汉斯父母目睹了这段历史被刻划在边界石上，并见证了两国新边界线屏障的建立。但随着丹麦2001年加入欧盟内部的无边界地区后，那些边界屏障逐渐地被折除了并彻底消失，只剩下了孤零零的边界石仍竖立在农田的灌木丛中。汉斯的父母估计万万没想到，历史却让他们的儿子汉斯在100年后的3月14日，又一次见证了边界屏障的重建，而且这次许多地方搭建的比原先更高，虽然用的是塑具模块。
幸运的是，汉斯发现，在那片藏有边界石的灌木丛的附近道口，边界却没有搭建的那么严实。只有一些简单的小塑料桩依次稀疏地排列着，象征性地做为隔离带。从他家，沿着弯弯曲曲的小路，骑上他的小电动车便可到达这一道口。而在丹麦这边，仍有足够宽的路面可供车子通达此处。道口小区域人烟稀少，风景优美。“情”急生智的汉斯，突然计从心来，征得英格同意，筹划出了恢复约会的计划。
几天以后，这处边界地带多了一道别致的风景：有一对老人，每天下午3点，准时出现在此。老汉骑着电动自行车，带着鲜花、折叠椅，和别具一格的礼物；老归人开车而至，从车里卸下便携式的桌子和一篮子精心制作的糕点和晚餐。他们微笑着，蹒跚地面对面地朝着对方迎去。他们缓慢地一起架好桌子 - 一边在丹麦，一边在德国。而这对老人正是汉斯与英格。
英格随即接过汉斯递上的礼物。为尊从医疗规定，他们不能拥抱，不可亲吻，也无法牵手。他们忍耐地接受着残酷的现实，在各自椅子上淡然坐定。然后他们边品食，边喝咖啡。时而他们轻声细语，时而他们谈笑风生，时而他们默默无语，互相凝视。阳光照耀着他们白发，风儿记录着他们的念想。夜幕降临之际，他们起身迟缓地仔细收拾好桌子、椅子等物。然后挥一挥手以示道别后，才无声地、依依不舍地转过身子，迈着苍老的步伐，踏上返程之路。
几个星期后，他们的行踪引起了附近小镇镇长的注意。经过一番询问、交谈，他得知了他们的故事。很快，这事儿在社交网站广为流传开来。人们感动着，俩老人对生活的热情，机智解决问题的能力让人们在令人窒息的黑暗中看到了一束光明。 这对老人本不起眼的约会野餐之处，转瞬成了不少年青人的 “朝圣”之地。
自然地，这故事也传到了克莉丝塔的耳朵。她终于明白了这两年多来，为什么汉斯从未再来拜访过她。她不由得心生羡慕。出于好奇，有天她决定来到他们的约会地点来见见“老朋友”，也好验证一下故事的正确性。呵，一切场景正如流传中所述。克莉丝塔远远地默默地欣赏了一会，最后忍不住上前用苍老的声音调侃笑叫：
“汉斯，二年前的那束鲜花可是我的唉……”
英格马上明白了克莉丝塔的身份。她傲骄地应声道：“那束花和我这世有缘，被我的魅力征服了，注定要归我……也许你要等下辈子喽…”
面对这三位老人，几位前来“朝拜”的人们，忍不住一起开心地笑了起来。
希望读完这则小故事，也能让疫情中的您心情愉悦，脸挂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