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结束了,再过两天又要离开家,踏上返校的路程。此次返校的路程没有人同行,只有自己一个人走,习惯了与人同行,一个人单行,要用什么样的心情?在家的最后几天,突然不想离开家了。没想到常说自己不恋家的我竟然也会对家如此依赖,这个念头使我感到惊慌不安。没来由地,突兀地就泛起一阵莫名的感伤。
即将离开家的前一天晚上,我对父亲说:“明天叫祥子来家里吃饭顿饭吧,就要去学校了。”父亲顿了顿,说:“也好,他在达州工作的时候还去成都到学校找过你,他那么有心,你也不能一声招呼也不打就走了。”我应了声“嗯”,这个道理我自然是懂的。
第二天中午,我拨通了祥子的电话:“来我家吃顿饭吧,今晚我就飞回成都了。”
“怎么那么快?”电话那头愣了一秒钟,问道。
“是啊,才过完年,就要回学校了。”我对着电话不禁感慨。
春节,自古以来便是中华民族最为重视的传统节日,也是人们在经过一年的辛勤劳作之后,举家团圆、细数丰收、分享喜悦、辞旧迎新的节日。但今年的春节对我家来说却是稍有不同,原本在这早该洋溢着热闹与欢笑的日子里,因为弟弟今年在外工作并未回家过年而显得有些冷清。除夕的年夜饭桌上,摆放着满满一桌子美味菜肴,可我却从父母亲的眉宇间察觉到,这顿饭他们并没有吃出过年的滋味。我知道,他们是挂念出门在外的弟弟。
于是我拿出手机点开弟弟的QQ空间,想让父母知道更多关于弟弟的消息。正巧,弟弟刚发了一条动态,他要去朋友那里一起吃年夜饭。他上传了一张照片,在地铁里,偌大的车厢里空无一人,冷清、寂静,只有车身前行时发出的机械的声音。弟弟的动态写道,一个人也没有。我能感觉得到,照片的画面里,地铁里沉闷的空气中弥漫着孤单、寂寥、想家的味道。我把照片给父母亲看时,之间他们看着照片一边摇头一边叹息“一个人在外面这个年怎么过呀!”良久,父亲放下碗筷,拨通了弟弟的电话。
谁说父母亲不会担心出门在外的儿女啊!
最担心自己的,永远是父母亲。
弟弟不在家,年还是得照样过。想到过完年后自己也要离开家,到时候就只剩二老独自在家,过着身边没有儿女吵闹的安静冷清的日子,再想想饭桌上只剩父母亲二人四目相对相顾无言的沉默时,自己的内心也总感到一阵酸楚。越长大离家越远,而随着距离伴生的,更是对家的牵挂。
总想着过年的时候能在家好好陪陪父母,父母亲喜欢人多热闹的气氛,我便经常叫我的同学朋友到家里来做客。同学朋友到家里来了,气氛就热闹了,父母亲的笑容也就多了。我想着,假期在家的最后一天,也要让家里的气氛热闹一些,便邀了祥子到家里来吃顿饭,电话那头也不客套了,答应一会儿到之后便挂了电话。
祥子是与我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我们两家的距离并不远,所以不一会儿功夫他便到了。此时父母亲正忙着做菜,父亲见他来了,来者是客,自然是要客气一番:“你先坐会儿,饭菜马上就好了!”“我来看看,又给我做些什么好吃的了?”祥子也不见外,嘻嘻哈哈地和父亲开起玩笑来。母亲在一旁开心地笑。
不一会儿,菜就上好了。父亲又拿出几瓶啤酒,对祥子说:“没有丰盛大餐,都是些家常菜,别客气,吃吧。”
“现在就想吃家常菜,过年的时候大鱼大肉太多都吃腻了。”祥子看着桌上的饭菜笑道,接着又拿起酒来看向我:“今晚就去学校了,先喝一杯吧!”
见状,酒量不好的我也端起酒杯,“好,下次再一起喝酒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了,就和你喝一些!”我又转头对父亲说:“爸,你也喝一杯吧?”
祥子也看向父亲,“叔叔,我可记得上次您可是把我灌趴下了啊,这次也要喝几杯啊!”他记忆犹新地说。
父亲闻言,只是笑着放下碗筷,端起酒杯说:“现在你们都长大了,也都有各自的事情了,能像现在这样一起喝酒的时候也不多,叔叔就和你们喝一杯。”
三个杯子在饭桌上空轻轻碰撞,发出轻脆的声音。就着各自的离愁,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我平时并不喝酒,就算在学校同学聚餐时我的杯子里倒满的也只是饮料。对酒谈不上讨厌,但也并不喜欢,是因为我的酒量不好,即使酒逢知己,也是一杯倒。只有在少数人面前,我才会举杯,毫无顾忌地干杯,因为我知道,这些人不会放任我伶仃大醉而不顾,在这少数人中,祥子是一个。
推杯换盏间,父亲说:“你们俩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就像亲兄弟一样了,以后不管怎么样,你们都要像从小到大这样,有什么事情相互之间都说一声,能帮的就帮一把,以后的路还很长,有人帮扶着总好过一个人闯荡。”
说完,又是一杯酒下肚。不喝酒的母亲在一旁端着饭碗劝说道:“别只顾着喝酒,菜都凉了,祥子,快夹菜吃。”祥子点头说道:“在吃呢,这菜好吃。”说着便往碗里夹了些菜。
母亲又给我碗里夹了许多菜,一边说着:“你多吃点,去学校了可没有这些好吃的饭菜给你吃。外面的饭菜哪有家里的饭菜好吃啊!”
我吃着母亲夹在碗里的菜。外面再好吃的菜也比不上父母亲做的菜。
这顿饭吃得很慢,但是酒足饭饱时才发现,就像这个假期一样,开始总觉得时间还长,日子过得太慢,可是眼睛一闭一睁,又将是一场征程。我想,大概所谓的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也不过是有人总要离开,陆陆续续,还来不及道别就草草散场。
饭后已是下午两点,收拾好行李,我并没有让父母亲送我出门,而是让祥子送我去车站,之后会有高中同学送我去机场。虽然这次是一个人飞走,但至少在起飞前这段路程总算有人送我,也显得没那么孤单。
在去车站的路上,我和祥子并没有太多话要说。我问祥子:“你什么时候去工作?”他开着车,驶向离家越来越远的方向,“过了清明吧,到时候就去深圳了。”他说。我感慨道:“那也很快了啊,再过一个月就清明了。”
想想寒假在家将近两个月,总想着往外跑,去找以前的同学玩,细数真正在家陪父母亲的时间并不多,顿感有些愧疚,便说:“时间过得真快,你还能在家待一个月,而我却要去学校了。仔细想想,现在一年只回家两次,在家的时间也不过四个月。毕业工作以后能回家的时间就更少了,如果到时候工作地点离家远的话,一年也许就只能回家一次吧。”顿了顿,又说“如果父母亲能活到八十岁,从今天开始算,我们能陪在父母身边的时间还有多少天?”
风中响起两声轻笑,似轻叹,是感伤。一路无话。
飞机起飞时已是深夜十一点,1600公里的距离,在10000米的夜空中,飞机划过天际不留痕迹,深夜单飞的候鸟不敢鸣啼。我带上耳机,听着陈奕迅或低沉或高亢、或悲伤或快乐的歌声。一直以来都不恋家的人,在独自一人离开家的时候,也难免感到孤单。
单行道,道一声轻叹,声声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