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握着他的手,轻轻的笑了笑,对他说:刚我们听医生说了,你这个骨折虽然有好几处,但是严重的只有一个地方,做完手术就好了,其他地方静养就好。
他眼神微微一眯,裂开嘴巴笑了一下道:我没事,总算是快熬出来了吧,这段时间真是辛苦你了。
她轻轻的打了一下他的手,竟有一些小女儿的娇憨,回了一句:那就赶紧好起来,到时候再好好补偿我。
他又裂开嘴巴笑了,一笑便牵动了伤口,忍不住又皱起眉头,想哼一句,看着身旁的她,又忍下来了。
看着他们相互对视的模样,那一刻忽觉又是心酸与又是温馨,我悄悄退了出来,脑海里却一直装着刚才她红着眼睛抹眼泪的模样。
他们是来城里务工的一对夫妇,他皮肤黑黝,憨厚老实,在一家制造型企业干了好几年的操作工,她长相粗壮,头发凌乱,在一家电动车厂做质量检验,年岁不大,却早已有中年妇女的沧桑。
月底,他的公司安排保养,装配车间屋顶上方有一处杂物,堆放已久,不符合现场5S的管理,领导便安排他去清理,谁知一不小心,便从这三米多高的台面上掉了下来,肩部和脊椎摔到骨折。
公司马上将他送到医院治疗,在去医院的途中,他一直念叨着,这可怎么给老婆说呀,这可怎么办?竟是忘记几处骨折伤后的自己。
检查后发现有骨折,需要住院治疗,眼看是瞒不住了,终于在下午5点多,本该回家的时间里,告诉了老婆自己伤到了。
她瞬间就懵了,平时她爱骂他笨,这会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跌跌撞撞的来到医院,看到病床上的他,眼泪直往下掉。
手术安排在周一,术前找家属谈话,作为公司的代表,我也一起前往,在医生办公室里,她忐忑的问道:他这个出血多吗?这个钢板留在体内,对他有什么影响么?需要住院多久,我需要注意些什么?
医生颇有耐心的解答,她的神情却丝毫不见放松,出门时竟然又有些跌跌撞撞的,我赶紧扶了扶她,温声安慰:你不要过于担心,这里是江苏最好的骨科医院了,给你老公手术的医生也是最好的医生。医生总归会将情况说得严重些。
她不言语,仍是在抹眼泪,我也挺难过,顿了顿说:明天他就要手术了,估计心里负担比你重多了,你要给他勇气,让他能够坚强的去手术,这样一来,也恢复得快一些。
她终于不再哭了,擦干眼泪,去洗手间边上照了照镜子,待到眼睛不再红肿了,才进了病房,说了上述的那些话来。
我找到了主治医生,对医生说:这位员工是属于工伤,你们在治疗时尽量使用好一些的药物,不在工伤报销范畴之类也没事,他还年轻,如果减轻一些创伤,总归是好的,而这些公司会承担的。
医生笑了笑,说放心,末了接了一句:你们单位还蛮好的,有些单位看员工出了事,人都找不到的。
我笑了笑,为了留在这个城市里而奋斗的人们,这座城市里又承载着他们多少达喜乐悲欢呢。
可我也不能多说什么,和他们打了招呼我便要回去了,我需要在一个月内给他们去认定工伤,尽自己自己最大的努力为他们处理后续事宜。
这是一家很有名气的骨科医院,来来往往的人络绎不绝,出了医院的门时,又有一起穿着工作服的中年人被送了过来,那几人脸色凝重,行色匆匆,我回过头,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制造业人群千百个里,一年总会发生几起不大不小的事故,这是我处理的第N次工伤事故了,每一次都唏嘘不已。
这个事故在这万千世界中,可谓沧海一粟,我却又在这沧海一栗中看尽人生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