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和一涯一起走夜路,早上的时候下了点雨,夜里风嗖嗖的有点冷。海蓝的天空里月亮明晃晃的像路上的一滩银亮的积水,一脚踩在上面溅开的水花是疏疏落落的几颗星。路两旁人家的窗玻璃上映出昏黄的灯晕,很有剪烛夜语的情致,生命如果过成这样,那也还好。
一涯身高和我差不多,走在一起,影子拖着长长的尾巴,我们挨在一起,影子也就挨在一起。但他始终强调自己比我高。他说:“你比我矮一点比较好,要是你比我高的话,我就不好抱你了。”我心里顿时饱满得像满月,有月光汩汩地冒出来。我忽然明白张爱玲听见胡兰成说“你这样高,那怎么可以?”是怎样的一种心情。
一涯谈起他小时候学钢琴的经历,他说:“一般手张开能有八度就很适合弹钢琴了,但是我的手骨架大,我能张开十品。”我说我的手从小也被夸长得很修长,他很自然地拉起我的手比较了一下,然后握在他的手心,笑着说:“哈哈,还是我的手比较大!”
在谈恋爱这回事上,感觉他是老手,懂的比我多得多。但其实他比我还要小一岁,我是真的“马齿徒增”,白白长了这么多年也不知道长到哪里去了。我问他:“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喜欢男孩子的呢?”
他说:“我不是先天的。我以前和女生耍朋友的时候,有个男生喜欢我,然后我就被掰弯了。但是他虽然掰弯了我,我还是不喜欢他。”我听了后很惊讶,因为身边认识的基友都暗恋过直男,但全都无功而返。我对这个成功掰弯一涯的前辈十分敬仰,忙追问细节。
一涯说:“是他让我知道原来男人也可以喜欢男人,而且我们班里的人也说,哪怕两个男生做同桌,时间久了都会有点感觉。”我问:“那你以后还会喜欢女生吗?”他很笃定地说:“那不会。”
我说:“那你被掰弯得好彻底!”说完笑得发抖。一涯看了我一眼,我立马强忍住笑,但还是立马破功,噗嗤一下哈哈大笑起来。一涯于是也就跟着笑起来了。
他问我:“那你怎样看待同性恋呢?”我说:“我不怎样看待别人。但是对于我自己来说的话,我觉得喜欢男孩女孩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没有必要规定自己必须要喜欢男孩还是女孩,只要喜欢就够了。”
我很喜欢一涯的一个优点是,他和我待在一块的时候,从来不玩手机。拿出手机来也只是为了给我分享音乐或是其它,而且这时候如果有人给他发消息他从来不回,也不接任何人打来的电话(除了他家里人的)。他在用行动告诉我,这段光阴他是完全属于我的。而我也是这样。
有一回一涯吻我的脖子。他说你是不是换了新衣服啊,怎么有股肥皂的味道?我笑他不解风情,出门前我特意新喷了事后清晨这款香水。有人给我推荐这款香的时候,说这是一款缠绵里略带清冷的香。
我喜欢清冷的气质,比如一涯的单眼皮眼睛,一种婉转的古中国的情调。但一涯不是完全的单眼皮,他微笑的时候会变成双眼皮,有股灵动之意。他的眼睛像朱淑真填的词:触目此情无限。
一涯唱歌给我听,声音很厚,有种一寸深的悲伤的感觉。他说他偏爱忧郁的艺术表现形式。他放龚琳娜的《小河淌水》给我听,说这首歌真是牛×,只是有个小瑕疵,她破了一个音,但依然无损这首歌的动人。
我于是鼓起耳朵想要找出她的那个破绽,但是我没有听出来。我的耳朵笨。一涯调到那个点说就是这里,我于是也听了出来,很轻微的一个擦破,而且被龚琳娜很巧妙地掩盖了。一般人发现不了,偏偏你能发现,你的耳朵这样灵敏,简直像神话里的谛听兽。
一涯搭配衣服很大方简洁。有一回见面他穿了宽松的米白色棉衣,里面套一件灰色的保暖衣,宽松的浅蓝色牛仔裤,斜斜挎一个黑色的圆筒包,颜色和样式都很简洁,有种北欧的简约风格。
另一回他穿了白色冲锋衣,黑色收脚工装裤,黑色帆布鞋,也给我印象很深。
他翻以前的照片给我看,有一张穿了黑色T恤米白短裤白鞋,一种夏日的宁静感。最深刻是有一回他穿了柠檬黄的上衣,紫色的裤子,这样奇异的搭配他穿起来也莫名地好看,有种植物清新洁净的质感,因为皮肤白净。
一涯说我瘦,但其实他自己就清冷病瘦如一阙宋人词。我们俩都属于无肉不欢,但奇怪都一直长不胖,好像是体质问题。不过也有人说是因为消化不好,营养成分都没有得到吸收。
我一直不喜欢一些三四流小说里的所谓完美角色,遇见一涯才知道世间真的有perfect。
有一回他心情不好,抱着我。我说了一些很苍白的安慰的话,他说:“什么时候你都可以和我调情,但是现在不要说话,你只要抱着我就好了。”
我于是紧紧抱着他。黑暗中他的呼吸温热,像一对燕子在我颈边筑巢,轻轻张动着毛茸茸的翅膀。
首发于公众号:小春日和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