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爷爷奶奶

   疲惫的时候，我不必像城里人一样去桑拿房或歌舞厅，我只要买张还乡的车票便可以了。回到村子里，就像回到电影《海上钢琴师》演绎的那艘轮船之上。望着童年的老房子，无论在外面的世界有多少挫折困苦，即使失去一切，都有信心从头再来，进一步说，我原本一无所有，或者我并不需要那么多。                       ——《寻访罗曼•罗兰》

01  爷爷奶奶的等待

       儿时，爷爷奶奶的等待，是在过年前夕。

       爷爷奶奶有六个儿子，一个女儿。三十年前，他们的儿女还常年在外忙活，一年只有春节才回家。

       春节离得还很早，他们就铺好了床，晒好了被子，每天盼着。

       他们睡在二楼，床就靠在窗前，在那段时间，他们也变得格外警醒，怕晚归的孩子敲门，没能第一时间听见。

       终于等到了他们孩子回来的那晚，回到家的叔叔姑姑们都异常兴奋，整个下半夜会一直聊到天亮。而这时，爷爷奶奶早己在，为他们准备夜宵和早餐了。

       爷爷奶奶的一生，养了六个儿子，一个女儿。之后，他们又抚养过或一直抚养长大六七个孙子、孙女、外甥。待他们的儿女们折腾不动了，老老实实地回家了。这批孙男、孙女们又长大了。他们也上学、工作、外出了。爷爷奶奶等待的对象，又换成了这些外出的孙男、孙女们。

       终于，我们也变成了他们的等待……

 02  了不起的爷爷

       爷爷不识字，做了一辈子农民，年青时，他们种十几亩地。虽然后来地少了，可种地的习惯一直在。七十多岁时，爷爷每天还会去田里、地里忙活会儿。

       爷爷在夜幕将临前，抬头看天空，看云层，就能说出明天的天气情况，有时比天气预报都准。他从来不懂钟表，白天在田里干活，抬头看下太阳的位置，就知道是几点光景。这些都让我们觉得非常神奇。

       他的孙女读高中时，回家和爷爷聊天，爷爷讲三国的各种故事。孙女竟发现，他所讲的故事情节和书上是一样的。

       待我的女儿长大了些，我就带着他们去爷爷奶奶那儿。城市长大的孩子没有见过农田，最兴奋的事情就是“拔萝卜”，一次没有萝卜了，奶奶就让我们去拔大葱，那大葱不像萝卜，一拔就整个出来，大葱一拔一动不动，扭着拽着拉，结果大葱就变成了两截，断在了中间。

        那天，爷爷赶来为我们拔菜，看着拉断的大葱一言不语。他拿了个小刀，慢慢插入土里，轻轻地将根撬起，抖一抖土，果然，完整的一根大葱，根须都不损分毫。那投入的表情，我瞬间想到了一个词“匠心”。我惭愧不己。爷爷舍得给我们他种的任何菜，就是见不得我们这样儿戏的糟蹋。真正的农民对于一葱一蒜，一麦一谷，是有敬畏之心的。

      小时候，听过爷爷讲过太多关于粮食的故事。听多了后，对粮食就有了敬畏，到现在我依然保持着碗内不剩饭的习惯。早些年讲美容，说米饭撵糊直接敷面对皮肤很好，虽然这种做法比任何一张面膜成本都低，但不管是否有用，有多大的作用，这事我肯定不会做，只因为根深蒂固对于粮食的敬畏。

      如果这个社会的每个人，都像爷爷奶奶怀着敬畏这之心种菜，这个世界哪里来的毒土豆、毒黄瓜。

03  奶奶是个教育家    

       有一天，一朋友问我：“你辅导孩子写作业，平时和孩子相处，会不会经常有情绪控制不住发火的时候。”我说，我很少吵孩子，我们家写作业都非常平静。孩子有事情做错，我们也会认真对待，但肯定不是因为自己发神经了拿孩子出气。真有哪天我自己情绪不好，我会先告诉孩子，让他明白我黑脸不是因为他做错什么。”

        她非常惊讶：“你是怎么做到的？”于是，我们聊到我的奶奶。

       儿时，我是爷爷奶奶所养育的六七个孙男孙女中的一员，也是经常挨揍的那一个。记得每次犯事奶奶拿着棒站在那儿教训我，都不是情绪先爆起来，她就安静的站在那儿，随我怎么又哭又闹地大声“辩解”。在教育孩子时，保持平静的情绪，今天教育讲“和善而坚定的爱”，她那时就己经做到。

        奶奶一直以爷爷为尊。

        家里餐桌的主位，是只给爷爷坐的；

        爷爷没上桌，谁也不能动筷；

        有什么好东西都先给爷爷留着……

        爷爷平时不太说话，但他只要说的，奶奶肯定以爷爷的意见为准。我们都没见过他们吵架，奶奶说以前也有吵架，吵了架就不说话，吃饭的时候就叫：“你啊，吃饭了！”

        多年以后，待我们都成家有了孩子，她说，她养的孙女们一个个都非常有福气，和婆家的关系都很好。村里都有问她还有没有孙女嫁的！我们就和她说笑：“对啊，谁家有你调教的孙女好啊？！”她就乐得哈哈大笑。

        我从小母亲去世，父亲娶了好几任妻子，一直怀疑自己没有见过好的婚姻长什么样子，会不会有一天根据处理不来婚姻这件大事。后来，我才发现自己错了，因为我看到的，一直都是最好的婚姻的点点滴滴……

       奶奶喜欢说“熬”这个字。

        我早孕难受见到她。 她说：“你熬一熬就过去了。”生完孩子头几个月，孩子每晚折腾，奶奶还是那句话：“你熬一熬，就过去了。”

       之前一直觉得老人怎么什么样的痛苦，就轻飘飘一个“熬”字。经历后才明白，他们说得云淡风轻，不是不懂，是因为他们都“熬”过。

        没有 “熬”过生活的苦，何以谈人生。

        有一次，我家先生说：“这么多年，你怎么遇到多大的事情，都能睡得和猪一样。”我豪气地对他说：“小时候，我爷爷奶奶说了，再穷不过讨饭，杀人不过头点地。知道什么意思吗？再穷不过讨饭，所以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境遇；杀人者头落地，天大恩怨也一笔勾销，所以世上没有不能宽恕和释怀的人与事。除去生老病死，一切皆小事！”

       疲惫的时候，

       我只要去看看爷爷奶奶，

       无论外面的世界有多少挫折困苦，即使失去一切，都有信心从头再来。

       因为，我原本一无所有，或者并不需要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