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相爱是小概率事件,单恋是无解的命题。
”
1.
蒋茹月的手机屏幕亮起了,是来自赖诚诚的微信讯息:“半个小时后到。”
她刚刚拒绝了一个相亲对象,突然很想找人聊一聊。
茹月认识诚诚已经十年了。从高中到现在,他们都被命运巧妙地安排在了同一个城市,同时,命运又巧妙地安排他们总是彼此错过。
高中的时候,诚诚是个有点害羞沉默的男孩,他很少在大家面前发言,也没有看见过他与哪个男孩子称兄道弟过。茹月坐在诚诚的后面,是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她对待学习很努力,对待朋友很热情,与诚诚相反的是,放学后总有几个女孩子在等她一起回家。
高中时候的前后桌关系总是比一般同学要打得火热,纵使赖诚诚再沉默,也会有冰雪消融的那一天。他们毫无疑问地成为了无所不谈的好朋友,而“好朋友”这几个字,却成了日后他们的关系枷锁。
茹月发现,原来赖诚诚也不是只有一种表情,其实他就是个面冷心热、又很会装的家伙。原来赖诚诚也不是不食人间烟火,他也会生气也会骂人,还很喜欢在茹月面前损她,却在茹月妈妈面前卖乖,茹月生气的时候他就像只不要脸的哈巴狗一样,使劲往上贴。
茹月说,“赖诚诚同学,我说你能不能收敛一下你自己?在其他女孩子面前就那么矜持。”
赖诚诚睁着一双无辜清澈的眼睛看着茹月,“我只对你这样。”
当时茹月没有听懂,“我只对你这样”的意思。她以为,男孩子喜欢一个人一定是很怂又非常小心翼翼的,所以她理解为:“我又不可能喜欢你。”后来她才明白,原来一千个人有一千种表达喜欢的方式,我只对你这样,意思是,我只信任你,我在你面前放松得像只打呼噜翻肚皮的猫,你在我心里是特别的。
于是当时她说,“知道啦知道啦,我在你眼里就不是女孩子是吧。”赖诚诚白了她一眼,“走啦,去吃牛杂。”
赖诚诚喜欢在冬天放学后拉着蒋茹月去吃一碗热气腾腾的牛杂,他说,“这样北京的冬天就不会那么冷了。”
赖诚诚是南方人,父母都在南方做生意,他的父母希望他能够顺利考进北京的大学,便托关系把一家人的户口迁到了北京,给他租了一个房子,雇了一个阿姨做饭。除了晚饭的时候阿姨会过来做饭和打扫,其他时间赖诚诚在家里只有他自己,房子安静得像个鬼宅,于是蒋茹月的家便成了他常去的地方。
他跟茹月说,“我很喜欢你的家,特别有烟火气。”
茹月则是恨得牙痒痒的,因为茹月妈妈对待诚诚就像儿子一样,甚至比对茹月还要好。
日子过得像流水混账似的,慢慢地步入了紧张的高三。蒋茹月的物理不太好,赖诚诚便帮她补习,她一道做过很多次的题还是做错了,赖诚诚便气急败坏地摔笔,“你是白痴吗?气死我了!”赖诚诚记忆力奇差,茹月就负责帮助他背诵语文和生物知识点,两个人打打闹闹,算是给枯燥的高三增添了一抹放松的色彩。
玛丽苏的剧情只会存在在不切实际的偶像剧中,他们没有彼此约定好大学考去同一所学校,整个高三,他们做着学生该做的事情,那就是好好学习。他们很少再去参加课外活动,赖诚诚去到蒋茹月家里,也不再像以前一样在看影片和打游戏,两个人安安静静地窝在书房里学习,茹月妈妈便会切好一盘水果端进去,周末的时候,赖诚诚待到傍晚的时候便回家了吃晚饭。
2.
一切都犹如上天注定似的,他们考进了同一所学校——北师大,高中三年都同班的他们,大学各自选了自己喜爱的专业,赖诚诚读了建筑设计,蒋茹月则是读了与建筑风马牛不相及的汉语言文学。
但这没有影响他们的革命友谊。刚进大学,新鲜感与兴奋感刺激着他们的内心,两个人各自沉浸在脱离高考的喜悦当中,赖诚诚跟着走访团队去考察古建筑,蒋茹月则是一腔热血地到处做公益表演,两个人的联系没有以前频繁了,似乎各自在自己的生活里面探索,但闲下来的时候,他们会一起去操场跑跑步、聊聊天。
大一的期末,茹月谈恋爱了。初恋,对象是社团里的学长,长得很好看,眉宇间透着干净的少年气,茹月最喜欢他拿相机的样子,她说,那样的他特别认真,纵然他的眼神全在相机上,但她还是深深地被神秘的他吸引着。
茹月跟诚诚讲起学长,诚诚嗤之以鼻,“我画图纸的时候也很帅好吧。”
“就你,罢了罢了。看在你没有女朋友这么惨的份上,不嘲笑你了。”
在茹月谈恋爱期间,诚诚很自觉地减少了与茹月的见面和聊天,茹月也无暇顾及他。
茹月不懂摄影,只会捧着小脸乖乖地听学长说,充当合格的小迷妹,偶尔一起出去旅行拍照。因为是初恋,学长又是像太阳一样耀眼的人,茹月对这份感情十分珍惜,她无所不用其极地对学长好。
学长在跑婚礼摄影的时候,她就细心地为他送饭,生怕他太忙饿到自己了,学长生日的时候,她用兼职攒起来的钱买了一个一万的单反送给他,却舍不得为自己买一个包包,吵架的时候,学长很少主动道歉,她也生气呀,但过不了两天,她就缴械投降,装作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她全心全意地支持学长的爱好,却忘了她也有她自己的爱好,她小心翼翼地呵护学长的骄傲,乖得像只猫,却忘了她本来就是一个我行我素的人呀,她甘心做贤妻良母洗手作羹汤,却忘了那根本不是她的理想。
赖诚诚说,自从她跟学长在一起后,就一点也不像蒋茹月了。
蒋茹月是那个自信满满地说我一定会考得比你好的女孩,她是那个对待朋友比谁都要讲义气的女孩,她是那个希望浪迹天涯走遍世界的女孩,她是那个一生气就黑脸的女孩,蒋茹月是有话直说,而不是忍气吞声。但她现在,就连如何生气,都忘记了。
在一段感情里面,卑微到尘埃里,却没有开出花来。
3.
大二结束的暑假,茹月跟学长已经一个星期没有联系了,她以为他只是忙,她要努力做个体贴、善解人意的好女朋友。却在大街上碰见了学长,他拉着另一个女孩子的手。没错,是狗血的劈腿。
学长看见她脸上僵了僵,她躲避开视线,装作不认识从他的身边走过了。
她彻底输了,在这段一厢情愿的感情里。事实上,他们之间,已经半年没有好好说过话了,努力在维系关系的似乎只有茹月,只是好像无论她说什么,他都显得没有兴趣,慢慢地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同时也接受着茹月的好。其实她不是不懂,只是假装不懂,因为她知道,一旦摊开说,他们就完了。
茹月给诚诚发了条信息:老地方,陪我喝酒。
诚诚收到信息的时候,正在跟女朋友一起逛街,他安抚好女友给她打了一辆出租车后,便过去找茹月了。
诚诚出现的时候,茹月正在对着桌子发呆。
他倒了一杯水,放到她面前,“怎么了?”
“我有事跟你说。”
“巧了,我也有事跟你说。”
“你先说。”
“你先说。”
“你这人真烦,一起说。”
“我失恋了。”
“我恋爱了。”两个人同时说出口。
“你怎么回事?”
“不是,你怎么就恋爱了,居然不告诉我!”
“就一小姑娘,追得紧。”
“可以呀,都勾搭上小姑娘了。放心吧,以后我会少找你的。你呢,就好好享受恋爱的甜蜜吧!”
“先别说我,你说说你是怎么回事?”
这一晚,茹月把对学长所有的不满、哀怨统统吐出来了,连同着喝下去的酒。诚诚安静地听着,最后说了一句,“你看男人的眼光还能再稀烂一点吗。”
茹月浑浑噩噩地踢了他一脚,便睡过去了,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家里的床上了。
茹月妈妈拿着一杯牛奶走了进来,她欲言又止,看来是赖诚诚都跟妈妈说了,赖诚诚这个嘴里没把门的家伙。
“月月,来,把牛奶喝了。”
“妈,我...”
“行,别说了,妈都知道。你们年轻人的事情,我相信你可以自己解决的。妈妈帮你买了后天去大连的机票,诚诚跟我说,你想去大连旅游好久了。。”
茹月抱着妈妈哭了起来,她极少哭,有什么负面情绪总喜欢自己消化,不然就找赖诚诚聊一聊,跟学长谈恋爱期间积攒的负能量,这一刻终于全数崩塌。
暑假期间,茹月去了大连、海南、台湾呆了三个礼拜,美丽的风景与旅途未知的惊喜,唤醒了她内心那头蠢蠢欲动的野兽,旅途的新奇治愈了她。
再开学的时候,她已经能够从容面对有关学长的一切了。
赖诚诚说,以前的蒋茹月回来了。
4.
赖诚诚和他的小女友相处得磕磕碰碰,小女友总是说他太高冷,令人捉摸不透,赖诚诚觉得小女友的思维常常很脱线,有时候难免无理取闹,他无法理解。每次吵架,最后收场一定是这样的,小女友在一旁哭鼻子,赖诚诚唉声叹气地道歉。
茹月见过他的小女友,长得十分可爱的一个小女生,应该是很多男孩子会喜欢的类型,讲话很温柔,看起来很柔弱很梦幻。茹月直觉他们并不合适,但感情的事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她也不敢说太多,反倒是常常当他们之间的和事佬,给赖诚诚传授女性心理,但事情好像并没有变得更好。
两个不合适的人,沟通频道总是南北极分化,似乎怎么磨合都是徒劳。
熬不过大三,赖诚诚便提出分手了。
小女友来找过茹月几次,希望她能够帮她分析原因。茹月也无法左右诚诚的决定,只好真心实意地安慰着小女友。
“月月学姐,为什么诚诚学长要跟我分手呀?你能不能帮我劝劝他?以后我会听话的。”看得出来,小女友是真的很伤心。
茹月不禁想起了学长。是不是在爱情里面毫无保留,就注定受伤?那以后是不是爱人只爱三分会比较好过?
“晓婕,假如你买了一双不合适的鞋子,穿着难不难受你自己其实是知道的。”茹月摸摸小女友的头发。
“一开始不合适没有关系的,我穿着穿着就习惯了。”小女友显然还是很固执。沉溺爱情里无法自拔的人都很固执,茹月清楚,他们只能自救,旁人说再多,作用不大。
“但你会把脚磨出血呀,痛的是你自己呀。”
“其实我知道的,我都知道。我就是舍不得他,为什么他知道路走错了就可以毫无犹豫的及时止损,而我还想多陪他走一段,也许走着走着就对了呢?”
后来再看见晓婕的时候,她已经挽着新男友的手在校园里走了,看得出来,现在的她很幸福。
茹月跟诚诚讲起这件事情的时候,诚诚说,“也好,挺为她高兴的。其实对待这份感情,我一开始是真的想认真走下去的,但后来发现,对于她,我不是一个合格的恋人。”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