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就这样忍气吞生的活着吗?不然能怎样?离婚?三个儿子能扔下吗?”黄秀玲躺在冰冷的炕上,摸着又肿又青的脸,怎么能睡得着。听着身边三个儿子均匀的呼吸声,淡淡的月光下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空空的被窝,悔恨的泪止不住的流满了脸,眼前又浮现出自己那花一样的那个春天。
十七岁那年的黄秀玲,是村子里长得最俊的女孩子。爪子脸,大眼睛高鼻粱,尤其是她的嘴长得特别的好看,像樱桃一样红还和花骨朵一样美。在家里排行老二,所以她的小名叫二丫。身上有一个姐姐,身下一个妹妹两个弟弟,父亲在她十岁那年得了个大肚子病,不到一年死了。一个智力不全的妈妈领着她们姐弟五个过日子。黄秀玲的父亲哥们六个,还有两个姑姑,其中哥五个都在一个村子住,只有二叔做了养老女婿去了外地,两个姑姑嫁到了两个不同的大中城市。
失去父亲的黄秀玲爱上老叔家玩,老婶的小弟弟王振江比她大了八岁,家里排行老六。村里人都叫他“六猴子。”因他心眼多,特精。不知六猴子用什么花言巧语,把一口一声管他叫舅舅的二丫子咋给弄成了个大肚子。
在所有叔叔婶子的反对下,黄秀玲带着四个月的身孕嫁给了她亲婶子的弟弟王振江。
一晃十年了,黄秀玲为王振江生了三个小子,养活着他老妈,老爸在老大那养着。老两口年青时就分了家,各过各的,王老六的老爹年青时不是个正经人,耍钱弄景的还和村子里的一个寡妇有一腿。
这真是根不正苗不正,接个葫芦歪歪腚,随着包产到户,家家的日子过起来了,能说会道的王振江当上了村长,有事没事的往外跑,有空上卖店打麻将,酒店喝酒K歌,家几乎一天天不见他的影子。而且一回来横挑鼻子竖挑眼的,看黄秀玲哪哪不顺眼,不爱打份,不会说话。黄秀玲也不知道啥时候还得上了一身的牛皮癣,一到春秋就犯,浑身一片一片的小疙瘩,又痛又痒,用手一抓,冒血水子。这也让王振江更心烦。头几年王振江还领黄秀玲去省城的医院治过几次,钱也没少花,可始终没治好。
这几年也不在管她了,记得有一次,王振江还把黄秀玲弄丟在了看病的省城,回来后鼻涕眼泪流了一地,他真怕黄秀玲有个好孬,他的老妈和三个儿子没人照顾。哪成想大字不识一个的黄秀玲竟然自己回来了,王老六为此还请亲戚朋友吃了顿饭,表示祝贺,那时的王振江还是很在乎黄秀玲的。
可就在昨天,这个男人,居然和他的邻居一个辽宁海城下放来的知青,两个孩子的妈妈的女人正在干那码事。被黄秀玲撞了个正着,她忍无可忍便和那女人打了起来。黄秀玲长得瘦小,那个女人又高又大的,再加上黄秀玲气得浑身颤抖,她根本就打不过那个趾高气昂的女人。更可恨的是王振江一直站着没动,见黄秀玲被那女人骑在身下后,竟扬常而去。
黄秀玲的脸被抓破了打青了,头发掉了好几缕,那女人的脸也让黄秀玲抓了个稀巴烂。正在她俩还在撕抓时,女人的老公赶着马车进了院,他是个长年在街里拉脚的,女人听见老公回来了,忙松开了按着黄秀玲的手。在临出这个女人家门口时,黄秀玲捡起她家院子里的一块石头,回身又返回进了她家的厨房,一石头下去,女人家的锅漏了。
“臭不要脸的,脸都不要了,还吃饭干啥。”说完后回披头散头的回了自己的家。
第二天,王振江,黄秀玲和女邻居(胡慧芝)都坐上她老公(陈广富)拉脚的马车上了街里,买回了两口锅一家一口。
昨天,胡慧芝听见声音从里屋出来,才知道黄秀玲把她家锅砸了,气疯了的胡慧芝扛了个铁镐,进了黄秀玲家,二话没说,掀起她家的锅盖,一镐下去,转身回了家。
“这家让你作的,这下好了吧,看你搁啥做饭。”正在家躺着的王振江也许还在回味,刚才和胡慧芝的缠绵呢,忽然听见外屋厨房的锅盖咵喳一声,随后哐当一下,他赶紧下地一看,锅砸了个洞。胡慧芝拎着镐头刚出了院门。
“还有脸说我,你丧尽天良,和别的女人胡扯,还说这话。”刚进屋坐在炕上气得直喘粗气黄秀玲真想上前去,挠花了这张不知啥时变丑的脸。可是浑身已经没有了一点力气。
“你没没摸摸你自己的身子吗?不癞手吗?”
说完话的王振江看了一眼黄秀玲又说:“我上东院告诉广富一声,明天我要坐他车上街里买锅去。”说着推门出去了,一直快到晚上十一点了才回来。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了,从那天开始,王振江几乎两三个月不碰黄秀玲一下。黄秀玲自己生着闷气,打,打不过又高又大的胡慧芝。管,管不了连看自己一眼都不是好眼神的王振江。她只好去找自己的婶子,也就是二大姑姐诉苦。
“秀玲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管好家,管好孩子,上岁数就好了。千万别和他打,越打越生份,我会劝他的。”王振江的姐姐也觉得弟弟太过份了,这丟人现眼的事全大队都知道了。将来三个侄子还不得打光棍子,谁还敢给个媳妇儿,全家哥六个,就他像那个从小就不顾家的爹。
“老六,你咋变这样,你不嫌丢人?将来春生他们还指不指望说媳妇儿了,再说,你仨个小子,还有心在外面胡扯,秀玲哪不比胡慧芝强。活是个母汉子,她再好,不是人家陈广富老婆吗?收收心吧!想想当年秀玲咋嫁给你的。”王振江的二姐说得嘴都是沫子了,也没劝回王振江那颗歪了的心。
一天清早,黄秀玲正做饭。王振江在打扫鸡粪收拾院子。他这个人还是干家务的,抱柴,打水一些重活基本上不用黄秀玲干。起早把所有的活干完了,他才出去或打麻将或办事,或干一些李秀玲不想知道的事。
“老六在家吗?快上我家看看去?”
“咋的了?看你吓这样?”王振江和胡慧芝不背着黄秀玲了,只要陈广富赶马车走,两个孩子上学去了。胡慧芝就会隔着墙头喊:“老六,你来一下,帮我干点活。”她是故意让黄秀玲知道王老六听她的,她能降服了王老六。
每次听见她的喊声,王老六不管正干啥呢,马上就去,哪怕正吃饭,也会放下碗筷连跑带癫的跳过墙去。黄秀玲气得浑身直哆嗦,打牙往肚子里咽,暗气暗憋的。
王老六的妈还是个偏向着儿子的糊涂妈,每当黄秀玲和王振江吵架,她都说黄秀玲的不对,不该管老爷们太多,这个家没了他,你们娘们都得饿死等等一些话,还是当着王振江的面说的。
“我家广富死了,刚刚我到灰回来,他倒在屋地下一动不动,没气了。”胡慧芝的脸色惨白嚎啕大哭起来。
“老六,我不让你走。我害怕,孩子小,我挺不起这四间房子,我怕广富回来找我,怪我气死了他。”陈广富出完了殡的第二天晚上,王振江见胡慧芝的姐妹们都走了,他又钻进了胡慧芝的被窝。
“那我就天天来给你做伴。”王振江搂头胡慧芝的身子,眼睛里充满了疼爱。
“王老六,你太不是人了,你是不是打算和这个骚狐狸精过了?你们这样做不怕打雷霹死吗……”
黄秀玲的话还没说完,只听“啪啪。”王振江狠狠的抽了她两个嘴巴子。
“你还打我,今天我和你俩拼了。”黄秀玲疯了一样冲向站在胡慧芝家地上的王老六的脸上挠了过去。
昨晚一宿没睡的黄秀玲,一早上起来就气冲冲的上了胡慧芝家,趴窗户一看,果然见王老六和胡慧芝在一铺炕上,一个被窝里躺着呢。而且连窗帘也没拉,两个孩子不在这间屋,应该是在西屋也还没起来呢。
“你是不是欠揍,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你二五不知一十的虎玩意,像你那虎妈一样样的。”
王振江冷不防被黄秀玲抓了个满脸的血道子,气急败坏的他一手一下子揪住了黄秀玲的头发,往外拽着走,出了胡慧芝家的屋门外,挥手一拳打在了黄秀玲鼻子上,顿时血哗哗的从她的鼻子里往下淌,衣服上全是血,鲜红鲜红的老远都能看见。就在这个时候,黄秀玲的四婶子和几个被王振江家孩子喊来的人赶了过来,她们一齐上前把王振江的手从黄秀玲的头上分开,推扶着她送回了家。
经过这次的战斗,王振江的村长位置被人举报,被大队彻底拿下。王振江从此也真的天天晚上去给胡慧芝做伴,白天有时回家看看老妈和孩子,帮黄秀玲推推柴火,挑挑水的,多数还是会在家里吃饭的。这个家成了他的饭店,胡慧芝的家是他的旅店。
“老六,我要走了,回海城去了。我大哥给我找了个对象,他说让我再走一步。”两年后,胡慧芝走了,离开了小山村,把王老六留给了黄秀玲。
“秀玲,我上壕段去了。”吃过早饭的王振江拿着铁锹骑上摩托车上了大坝,防汛开始了,虽然水没有出槽,但未雨绸缪先叠坝,天天村主任用大广播嗽叭喊所有的村民户户一人拿上编织袋和铁锹到大坝去。
“秀玲,当你说个事。”黄秀玲的四婶子是个嘴里装不住事的人。
“啥事?四婶子?”黄秀玲这两年缓过来了点,气得发黑的脸上有了点血色。
“我告诉你,以后不管这王老六再和谁家老娘们胡扯,你也别管了,管也管不住,还挨他打,叫那跟着他的老娘们解恨。四婶告诉你都是为你好,他要是跟那个娘们好了,你也和她好,天天上她家呆着去,学精点,别跟那牲口不如的男人对着干了,将来做一身的医,更没人管你了。”
黄秀玲的四婶说完第二天,屯子里就传出王振江在上壕段时把常年有病的李广河的媳妇儿驮走了一个时辰。
黄秀玲真的不生气了,也许对王振江死了心,自从他和胡慧芝有了那码事后,和黄秀玲没有了夫妻生活,黄秀玲成了个有男人的寡妇。她天天习惯了王振江在不在家,或晚上几点回来。用黄秀玲的话说:“有你五八,没你四十,只要你养家,给我和孩子钱花,不用我出去这跑那癫的就行。”这么一想的黄秀玲,心变大了,如她四婶子告诉的那样,她也学会了撞门子,只要王振江进了谁家院子,她随后也跟着进去,一呆一上午,半小天的,啥时候王振江走她才走,家也不管了,饭王振江的老妈做,一来二去。这个王振江改了不少,天天他张罗着和黄秀玲回家做饭,怕自己的老娘挨累,王老六其实还是个孝顺的儿子。
日子就这样在无滋无味中度又过十了年,王振江家的大儿子春生长成了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了,长得和黄秀玲一模一样,非常好看,帅气,一米八的大个子。他从小就亲眼看见爸爸是如何打妈妈的,他曾暗暗下了狠心,等自己长大了,王振江再敢打妈妈一下,他会不管这个人是不是他爹,都要帮妈妈揍他。
“爸妈,这是小云。”
又过了两年,王振江的大儿子春生上北京去打工了,不到半年领回来一个漂亮的南方女孩,史小云。那时的史小云就怀了王春生的孩子三个月了。
岁数变大了的王振江也收敛了不少,看儿子们也都个个比自己高了,每次他没好声对黃秀玲说话,或不是好眼神看她时,三个儿子都会说他。
“以后对我妈好点,不然你到老,也会象我爷一样。”
王振江的老爹被大嫂赶了出来,自己在一个小破房里了去了一生,六个儿子到老没一个养活他的,就是嫌他年青时打媳妇儿不正经的。王振江听了这话,翻了翻眼睛,没说啥。
王振江后来跟着好的那个女人的老公死后,她又找了个四十几岁的老光棍,断了和王振江的关系,到和黄秀玲好的和亲姐妹一样。
“真他妈不愧是我王老六的儿子。”
王振江高兴归高兴,钱还是给了史小云两万,给他们办了场十体面的婚礼,王振江是个要脸面的人,就这样王振江的第一个儿子的媳妇儿只花了两万块。当时娶个媳妇儿最少也得五万。
可好景不长,老猫房上睡,一辈留一辈,王春生活脱脱就是王振江的化身,吃喝漂赌占全了,还有就是打媳妇儿,在史小云生了儿子明昆后的第四个年头。扔下了儿子跑了,实在忍受不了王春生的打骂,她选择了离开,她没有象黄秀玲那样的委屈自己。
孙子明昆成了黄秀玲生活中的又一个希望,她天天手捂手按着的照顾,王振江也是非常喜欢这个孙子,有时会一天天在家看孙子,也不出屋了。
一晃老二,老三也结婚了,各自生了一个女孩。
“爸妈,这是刘红。”
王春生凭着自己潇洒帅气的外表,领回来了一位个子不高,但长得非常漂亮的姑娘,也没用花钱就和他生活在了一起。
“老六,你不能这么老咳嗽,上医院检查检查吧?”
五年后的一个晚上,黄秀玲见躺在身边的王振江一口接一口的咳嗽。心里有些担心,好几天了,王振江一直上气不接下气的咳嗽,而且饭量也减少了,人瘦了一大圈。
“我大概要死了,秀玲,我这辈子真的对不起你,我要是真没了,你再找一个吧!孩子们都有家有业的了,你找个疼你的人陪你到老吧。”
说完这话的王振江居然哭了,他现在才觉得自己这辈子太对不起黄秀玲了。
半年后,王振江走了,带着他的背叛和忏悔。黄秀玲哭得死去活来的,痛心痛肺的,这个哭声里包含着的东西太多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