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曲小诺
1、
当初高考填志愿的时候,我还并不知道清楚山东工商学院是在烟台,我以为山东打头的高校应该都在济南才对,上大学就该离家稍远一些才对,在一个从小都没怎么出过远门的小城姑娘眼里,上大学就是我人生中的第一次远行。
只是,阴差阳错得,我被调剂到了离家很近的这座城市,烟台。之前知道有同学都来过这里,当时我们班还有来自烟台的插班生,我虽然没去过烟台,但知道这座城,离我家并不远。
拿到入取通知书的时候我还在纠结是上学还是复读。不是嫌学校不好,只是感觉离家不够远。
我们家是烟台的县级市,车程两个小时。
最后毅然决然得卖了所有高中课本,07年度过了人生中最长最纠结的一个暑假,我,爷爷,大奇奇,三个人在九月初的一个清晨,伴着东方淡淡的光亮,坐上了大巴车,第一次前往烟台。
当有些同学因为在烟台第一次看见大海,看见雪花而激动得睡不着觉时,我对这些都太熟悉,同学们一个个对着大海呐喊,在冬天的雪地里打滚,我还在因为上大学没坐过火车耿耿于怀。
08年五一假期第一次坐火车,从烟台去济南,享受了一宿的站票,我却满眼新鲜,不知疲惫。
当时烟台火车站还破烂不堪,我在夜晚跟着同学一起坐公交车去,至今我都不清楚那个旧车站的位置。
后来又坐火车去过西安,石家庄,北京,几次下来对坐火车早没了期盼,每逢学期末见远方的同学们因为抢火车票而焦头烂额的时候,开始暗喜自己离家近,可以来去自由,不慌不忙。
可是心底总有那么一种不安分,时不时提醒自己,迟早有一天,我要离开烟台,出去看看大世界。
2、
大学临近毕业的时候,我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考研,现在想来当初并没不明白考研究竟为了什么,不清楚自己为啥选择了那个专业,还是那么义无反顾,只因为考研,可以让我理所当然得离开烟台,去另外一座城市,而且看起来还很风光体面。
我的大学生活并不像有些人那么丰富多彩,过得一板一眼,没有恋爱,没有泡吧,像个好学生一样,考了好几个第一名,当了个假学霸,拿走了国家好多钱。好友三两个,社交面并不广泛。
我不是一个爱热闹的人,很多时候我行我素,我一个人在学校周边的市场逛过无数遍,大学四年的时光,我几乎没怎么离开莱山区,直到毕业,对于市中心的南大街都不熟悉。更别提分清楚烟台的哪条街哪条路,后来想我可能上了个假大学,呆了个假烟台。
记得高考填志愿时,有个报考北京院校的同学说了句,北京和莱州对我的感觉都一个样,一样的不熟悉。
四年下来我对烟台的了解也仅限于学校周边的那片海,那座山,那些市场,那些街。我没去过市中心的大商场,也没进过烟台的电影院,跟集体去过一次烟台的昆嵛山,南山公园,后来自己再想去依然摸不清路。
我想如果当初真的离开烟台,我可能都拿不出多少美好的体验,告诉别人我曾在这个城市走过四年。
3、
经过考研失利,面临毕业就失业的境地,我还纠结是找工作还是再次考研,没有了目标,也没有经济来源,还有一颗不认怂的心,那会儿也是冰凉的。
走出象牙塔时,感觉自己依然还是满身空口袋,一时说不上来四年过后收获在哪儿。
毕业前费了好大劲才在当时的工作单位附近联系了一处合租屋,一个月350块,已经是比较便宜的租金了。
在那个不足五十平的二居室里,霞霞给我煲锅粥,煮过面,也第一次见识了倩倩的厨艺,她会很熟练得做凉皮,西红柿炒蛋,我自己还不会做饭,她们在我眼里都是铁铮铮的大厨。
毕业后那年夏天,爸妈第一次来烟台,第一次见了我读过的大学,也见了我毕业后的合租屋,我妈晕车厉害,在床上躺了一下午,当天就和爸返回了,留下大奇奇和我作伴。
我们俩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窜窜。她跟着去第一海水浴场遛弯,步行去沃尔玛囤积粮食,跟着我去其他同学的新家蹭饭,我上班的时候,她一个人在家蜗居。
半个月后我辞了工作,成为无业游民,晃晃悠悠,继续找工作。爸妈临走时留下的几百块已经花得差不多,跟大奇奇一拍即合,不在这儿呆了,回家去。
我们俩在决定后的第二天就打包了有限的行李,冒着小雨,拖着两个大麻袋,叫了出租车直奔车站。
等汽车开动的时候,真的有种出逃的感觉,一心想着告别这个城市里糟乱的生活,仿佛等我一下车,我就跟之前的生活彻底拜拜了。
我没想过第一次离开烟台是这样的情况,我没有奔向更大的城市,而是又折回来,回到了我四年前离开的小县城。
4、
大学毕业回家乡,还未就业,怎么都给别人一种大学白读的模样。
回家就决定继续复习再战考研, 当时大奇奇被保送了研究生,我也自以为是得认为自己也可以再偷懒几年一样,工作不着急。
在家的好处就是不工作也不愁钱,也不用挤出租屋。那半年我就懒懒散散得晃生活,直到某一天鼓起勇气去医院做牙齿矫正,生活中又增添了新内容,一月一次复查,我还得忍受饮食不适的痛苦。
等挨到又一年的考研报名,新任务也来了。
当我再次回到烟台是考研报名现场确认,一年后就成了往届毕业生,去指定的地点资料审核。
随后又在烟台参加了一次研究生考试,投奔在倩倩住处,我们俩见面时,我已经成了一个钢牙妹。
春节后又是新一年招聘季,在家待得也不尽人意,心里又开始蠢蠢欲动,倩倩在这边也鼓动我回烟台,想着还有每月一次的牙齿矫正复查,太远的地方来来回回不方便,索性回烟台去吧。
回烟台后还是寄居在倩倩那,我用她的电脑投了简历,没想到第二天就有了回音,经过面试,我就速速得再就业了。
这次回来后很长一段时间我就跟着倩倩混,她带我去了很多之前不知道的地方,我渐渐摸清了烟台市区的哪条巷哪条街,哪块海域更干净,哪里小吃街比较火爆,哪里外贸店多买衣服更划算。
我发现对于烟台,我从来都是陌生人,我之前所了解的烟台充其量也就是大学周围的几条街。原来烟台也很大,有很多美好我用四年的时间都不曾看见。
5、
后来,我和倩倩两个人合租了一个两居室,成了室友,她是大厨,每天看她在厨房的烟火里打造人间美味,我是蹭饭的人,也偷师学艺。等到她因工作调动离开烟台去栖霞时,我已经可以生活自理了。
我们俩都算是从走进大学校门开始一直留在烟台的人。毕业后一起接待了很多回烟台游玩的同窗好友,也看着一些同学一个个离开烟台,选择或去远方,或回家乡。
我们俩的手机号依然还是大学入取通知书里赠送的1585456,它跟着我们一起在烟台走过十年。
倩倩不是山东人,但是她比我更熟悉烟台,她在烟台有很多老乡,朋友,同事,作为异乡人,依然可以在这个她喜欢的城市找到归属感,找到伴侣,在这里成家立业。
当家里催着找对象的时候,我也遇见了自己的Mr. Right。先生比我在烟台的时间更长,最近几年他是我的新向导,让我看到了另一个大烟台。而他也多次惊讶的发现,自己在烟台十几年,还有很多地方从未涉足。
我们都让彼此在烟台这座城里长见识了。
如今,一家三口在周末继续游烟台。身边多了个小家伙,也多了双新眼睛,烟台对他来说哪里都是新鲜的。我们是他的引路人,带他去更多的地方了解他生活的城市,也一次次在熟悉的地方有新发现。
就这样,我们越来越热爱这座城,可能因为对她的了解更深,也可能是这里遇见了爱的人。
6、
烟台已然成为了我的第二故乡。很多同学也从远方赶来,选择在此驻足。
我愿意在此停留,愿意一次次用不一样的视角看待这座城,在这里找到归属,发现幸福。
十年前来烟台我还是一个懵懵懂懂的小姑娘,以为会依仗大学,让我在未来的人生道路上一展宏图。直到后来被现实打脸,在摸索中读懂生活,也看清自己的模样。
十年间我在烟台尝受过捉襟见肘的落魄,也享受了恋爱婚姻的幸福。有前途渺茫的失落,也有尘埃落定的踏实。
十年间有亲人离世,有新生命诞生,有分别,有遇见,有遗憾,也有满足。
十年间我从少女成长为已婚少妇,从姑娘变成孩儿妈。
十年间我们经历了从诺基亚到智能手机,到苹果ios
十年像是一段青春年少的告别,又像是走过了一个时代。
岁月不仅仅是把杀猪刀,还是检验师,帮助我们去看见更好的生活,更好的自己。当自己在不断成长的时候,心态越来越平和,告别眼高手低,沉下心来才开始读懂生活。
烟台确实是座不错的城市,生活节奏不快,比较随性惬意,有大海,有雪花,还有蓝蓝的天空,有大苹果,大樱桃和吃不完的海鲜大餐。
这里是我求学的地方,追梦的地方,找到真爱的地方,拥有家庭的地方。于我而言,这几年烟台的变化除了到处拆建的高楼大厦,大悦城的高耸,万达广场的繁华,更重要的是一颗心的安放。
7、
我对先生说,如果当初我去了济南,咱俩会不会遇见。
他说,会的。缘分这东西很奇特。
十年,也见证了我跟一座城的缘分。来了走,走了来。
远方的同学说,烟台挺好的,环境好。家乡的亲戚说,烟台挺好的,离家近。
烟台是挺好的。它的好不是在别人眼里,而在我们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