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在午后散步,仅因为这是一个寒冷的冬天。喜欢去很远很远的郊区的散步(偶尔也骑车远行),只因为那里像极了回忆里的画面。当然,总是在某个双休的暖日或下班后独自前往,因为这样才会更加怀念温暖。
在北京这座国际化的大都市里,有这么一个地方值得我花这么多的时间前往。这里多了的是宁静和我这个外来者的造访的声声脚步,少了北方少有的风情,仿佛是南国的某一缩影。矮矮地山丘边零落的散布着些葱葱翠竹,竹林的尽端是一片宁静的墓地。其中有一块很平静地很平静地,据说是日军侵华时留下的。周围散落着些平常人家的坟丘,有圆形的也有方形的,高矮不一的散着。这里人迹罕至,竹叶落满了遍地,坟丘上杂草丛生,很显然很久没有人来过了,除了我!我并不知晓这里长眠的都是些谁?甚至也不明白他们的国籍是否都是同一个?而我也不愿意深深的打扰他们(她们)。但是,他们却都能在这里安静的生活这么多年,不管生前他们都作了些什么样的争斗,或是爱恨情愁缠绕;或是钱权欲望充斥荒芜的心灵;或是游戏人生!但是,他们终归要归于宁静!人活着或许永远都体会不到,(这也包括我)。仅能做的是深深的撇上一眼这片宁静,聊以排忧罢了……
从空军基地的中心出发,经过若干熟悉或陌生的哨岗和十字路口,想起初来时的彷徨心情,手足无措的躲避呼啸而过的军车,以及慌张的从若干哨岗间穿插而过到达人际繁华大街后的长吁,街边的落大窗折射出我好奇与惊慌的表情。想念一个人的时候,街角的梧桐叶恰好落在我手心里,巧巧的,像计算好的似的,划出美丽的弧。突然想起你的脸。
你的微笑悬在那年金秋离别的黄昏里,是荡过树梢的一缕暖风,是掩在天际的半抹嫣红,我斜倚在秋天的竹林里,眯起眼看着夕阳里你的笑靥,那是一种怎样的暖意啊?瞬间融化了我的眼睛。还记得我们一起眺望过的淦河吗?湛蓝的天空下面,黄昏里的淦河散出一种更深的明亮,像水晶宫里一串耀眼的夜明珠,看在眼中,暖在心头。那满目萦绕的明亮里延绵缠绕的淦河水里夹杂的桂花的清香,随的轻柔的晚风扑进我们的怀里,再沿着我们的身体钻进呼吸里,以至于我们俩每晚的梦都如此的芳香。
喜欢你坐在我的对面,这样方便我看到你幸福的表情,你看着夕阳醉了,我却看着你入迷了,原来你就是我的风景!
并不是谁都可以成为我的风景,欣赏你,需要刚刚好的位置,也需要刚刚好的温度。就这样,如今闭起眼来,我能清晰的想起你坐在几棵翠竹的另一边,隔着刚好的距离,凝视或聆听或浅笑。你的身后有风来仪,将几抹夕阳别上你的发梢,颤颤熠烧着我的眼。
秋天的阳光匍在你的睫毛上,在瞳间留下浓浓的阴影,我逼近身去看,你远远的躲开。我笑着嚷,我在你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了。你顿时红了双颊,像是扯下遮面的晚霞,好是妩媚。我欲再喊,你羞羞的仍过几片竹叶过来,在风中划出漂亮的线条,然后轻轻落下。
竹林的小径边上,有几座零星散落的坟丘,上面长满了杂草,坟丘的后边,有一棵静默的槐树,几只捡食的小鸟,衔起路人遗下的零食碎片,匆匆地飞回去,起落瞬间,槐隙间多了一个圆圆的鸟巢.你说这是它们温暖的避风港。我说秋天去了,冬天马上就要来了。你问我哪儿才是我们的归宿?我望着竹林小径的远程,最后一抹夕阳纵然跃下,浅褐色的雾气渐渐笼满整片竹林。
那是一个青春纯真而迸发的年代,在你坐在咫尺之前,翘起修长的手指,为我捡去藏在头间与衣领处的竹叶,我始终没有牵起你的手,可以说是没有勇气,也可以说那个深秋已经温暖得我不知后悔了。
许多年后的这个冬天,风凛冽地掠过这座城市的天空,扯尽了秋叶,也赶走了挤在墙角的最后一丝暖意。当我将双手攥紧放在口袋里摸索温暖的时候,才又想起曾经有那么一双温润的指尖和记忆滑过我的肩头。
不设防的季节,我没有理由拒绝温暖,穿越整座城市的寒冷,漫步在浅灰色的边缘,辽阔的空军基地,烈烈的风毫无阻拦地闯进怀中,在我的心里掀起一波又一波的思绪。曾经渴望着,有一双温暖小手突然间捂住我的双眼,让我来猜一猜,你是否正徘徊在冬天的竹林里,和我一样等待来年?
记忆如同阳光下自己的影子,这些年来一直追随我的步履,无论身在繁华的街头还是静谧的小屋,都会偶尔想起曾经的竹林和你。在每个这样阳光缺失的冬天,尤其是一个南方人突然身处寒冷的北方时,我只有一遍又一遍倚着回忆取暖。你,是这个冬天最温暖的回忆。
虽然你的身影和脸庞也会逐渐变得很淡很淡,而我前方的路还很远很远,肩头的责任也会逐渐很沉很沉,但温暖的回忆促使我已经成长了。如今我已经有了自己的爱和家庭,我也不再是以前那个在寒冷的冬天里只有一遍又一遍倚着回忆取暖男孩。在这个特别寒冷的一年里,也许你早已将我遗忘,也许你是我这个冬天最后一次最暖的回忆了。也许若干年后的某个冬天我会偶尔忆起那片静谧的竹林、宁静的坟丘和妩媚的夕阳。
作者:意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