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我人生里头一次体验‘白驹过隙’这个词,我好像一直在梦里行舟,直到今年,才恍从梦中惊醒,原来我已经,二十七岁了。
我是在出去走走的途中,醒来的。
背一帆布包,穿梭于田野大山,草原桦林。
之前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说服自己接受工作中与我本性相斥的事情,但始终无法和解。
无助无解无可奈何,痛苦如影随形。
我清晰得感知到自己的生命力,创造力,热情都在一点点被抽干,像花儿一样在一点点枯萎。
我知道,是时候该停下来了。
长时间的高耗能工作之后,人是需要休息一段时间来恢复能量的。
于是我选择离开熟悉的居所,踏上了旅程。
一直很喜欢旅行,不仅仅是因为沿途亮丽的风景,更重要的是,在路上我便能抛却一切俗事放松下来,心无挂碍地,不偏不倚地,去端详当下的自己,去看清那些困住我的繁事并寻求解决的办法。
喜欢归喜欢,但鲜有闲情,这次终于得了空,定要痛痛快快走一回。
所以一句秋不晚,我从层峦叠嶂,梯田如画的南方,走到了天苍苍野茫茫的塞北。
刚开始总归是疲累的,随着时间的推移,我逐渐适应了路上的奔波。
放松下来,浅浅规划后,便漫无目的地行走,仿佛流浪一场。
行走中,麻木和阴郁,逐渐随风而逝。
新鲜的景儿,热情的人儿,闯进了我的眼眸里心窝里。
空洞,无神的眼睛,也逐渐盛满了笑意。
生命力被一点点拼凑起来。
我能感知到自己是鲜活的,嘴角浅笑,眉眼飞扬,以向上的生命力。
像原上的青青草,绿意盎然。
像盛夏之花,绚烂妖艳。
像初入林间的小鹿,灵动有生气,带着几分警惕,几分新奇,怯生生得四处眺望,待熟悉后,天性使然,漫山遍野地窜动。
我终于活在了前段时间渴望拥有的状态里。
所以在恩和小镇的那场暴风雪里,和朋友们顶风冒雪,去了黄老头的小屋。
那是个把自己七十几年的经历,写成书,画成画,说成故事的爷爷,那是个我们风雪里叩门,正瞧见他和妻子携手踏雪归来的老小孩。
所爱隔风雪,风雪怎可挡?
归来,我还是当初那个,满腔热忱的少年。
我似乎重获了新生,有了新的的能量,我愿称之为心力。
是时候该重新出发了。
去北京参加围棋周周老师的教学培训。
去之前,隐约觉得此行必有所获。
但没想到,第一课就让我有了醍醐灌顶之感,他所讲的教学方式和教育理念,就是我长时间苦苦琢磨而不得的答案吗?顿悟就在一瞬间。
但我也明白,就如毛主席说调查就是十月怀胎,解决问题是一朝分娩,调查就是在解决问题。
想来没有前期的思索和铺垫,也不可能在此时真的醒悟。
但真的庆幸,我一直有在往前走。
对于悟到的方法,我仍然抱着怀疑,毕竟实践才能出真知。
所以在后来去大凉山支教时,努力在实践中去验证它的实用性。
结果是理想的。
原来教学可以是如此轻松的,快乐的。
想起了周周老师说的真正能把事情做好的人,一定是轻松的,自然的,如果你做一件事情很用力也做不好,那一定是思维或者方法错了。
果真如此。
这次经历,像一束光,落在了我的身上,我希望这束光,能照到更远更暗的深处。
我想到了自己教学以来,一直很紧张,匆匆赶路,原来是没有找到正确的方法。
自然而然地,延伸到这些年一直都活的很用力,被匮乏感驱使,是不是也是因为没有正确的指导思想?
我陷入了沉思,在思索中,我看见了,迷失的自己……
我看见了十七岁的自己。
敏感、忧郁、苦涩地,站在雨里。
我忘记了十七岁的天空是什么颜色,只记得十七岁那年的雨季,有泥泞的土地,糟糕的天气,有总是湿漉漉的衣服和雨水打在脸上一刹那的迷茫。
十七岁的天空下,没有青草的葳蕤,也没有花团锦簇的前路,明媚却忧伤。
所以往后很多年,我像一株绿草,在阳光普照大地的时候,用力地吸收着灼热的阳光,妄想晒干雨季里潮湿的一切。
我毅然决然地,纵身于所求。
从对某一个技能的追求,到对一定要做喜欢且擅长之事的苛求,再到生命的探索和对生活工作价值的探求。
带着清澈的眼神,稚嫩的脸庞,炽热的心。
带着哪怕前面是火,也会纵身一跃,飞蛾般的勇气。
带着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明晃晃的锐气。
带着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傻气。
数次陷入到欲望的漩涡之中。
记得三毛曾说:“一个敏感的孩子,在对生命的探索和生活的价值上,往往因为过分执着,拼命探求,而不得答案,于是一份不能轻视的哀伤,可能会占去他日后许多的年代,甚而永远不能超脱。”
是的,许多许多年,一份浓浓的哀伤,时常笼罩着我。
我拼命探求,却始终求而不得,因为总有重重叠叠的考验等着我。
翻看了数本心理学书籍,开始认识和接纳敏感,忧郁的自己,然后通过实践,用几年与人打交道,演讲,分享等方式与本性对抗,粗浅地与内向的自我和解后。
等着我的,是毕业的迷茫。
我花了半年的时间,得出一个答案就是,人一定要做自己喜欢且擅长的事情。
我又花几年时间,用不断的探索和验证,实践,给了迷茫一个答案。
但等着我的,是探寻工作的价值和生活的意义。
探索永无止境,问题后面是另一个问题。
也许等我找到某个阶段的答案后,后面又会有新的风暴出现。
疲惫且哀伤。
“当某个人纵身于寻求,”悉达多说,“就难免会变得执着,他的眼只能见到他所求之物,他无法有所获,无法将任何事物纳入自身,因为他心心念念的只有所寻之物,因为他有一个目标,因为他对这目标有执念。”
是啊!越执着,越偏离所求。
心底有一个声音在告诉我:“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如果我按照这样的方式去追求,终将一无所获。”
那正确的方式究竟是什么?
细思量,这个问题我四年前就已经思索过,那时候得出的答案是既然欲望永无止境,那执念必定存在,低谷也迟早会来,那让自己有呆在谷底的静气和敢于挣脱的贵气,是我当时的答案。
但结果不如人意。
而这是我第二次,思考这个问题。
既然无法与之抗衡,那就得从源头上入手。
想起了五一时去禅院静修时,师傅说每个人本具自足,皆因执念妄想而不可得。
我打量自身:健康矫健的身姿,还算端正的相貌;父母健在且安好;三两知己好友,有可谋生之事业,有可解忧之爱好。
我从未发现!原来一路走来,我已经,如此圆满。
何须再执念于某物?
我瞬间清醒了。
醒来后,我看见了二十七岁的她。
温和地,站在阳光下,眉眼依旧,但脸庞已有了岁月的痕迹。
原来和十七岁,已经隔了整整十年。
原来我梦里行舟,十年了,如今二十有七。
依旧敏感,但逐渐开朗!甚好甚好!是我期待长成的样子。
说实话,我有很长时间没有这么仔细地端详自己。
我被困在执念中,许久许久了。
我一直在学习各种技能,看各种书籍,却不知道如何让自己更轻松、快乐。
我一直在追求成为更好的自己,却极少思考如何更好地成为自己。
我一直在做一个追光者,却很少收回目光,聚集在自己的身上。
现在,我决定把目光定格在二十七岁的自己身上!
二十七岁,依旧是很美好的年纪呢!
经历了数年的挣扎与彷徨,见证了数次理想的升起和覆灭,逐渐破茧而出,为自己披上了盔甲的你。
本身就很美好。
我越发得清醒。
何须追光,每个年纪自带光芒。
十七岁那年的雨季,有雨时的泥泞,也有雨后的明媚和清澈。
二十七岁的花季,有花开时的绚烂,也有花开后的落寞与忧愁。
雨季不再来,花也不会一直开。
唯有珍惜当下。
但我也进一步认识到,人的成长,脱不开时光的力量。
如果不是这十年,把我打磨成思想,经济,能力独立的人,我也不会有这些感悟。
一如三毛在《雨季不再来》里说,如果没有时间的磨练,二毛也不会长成后来乐观,开朗的三毛。
但所有的成长,都不需要着急和用力。
如果回到十七岁,我一定会好好告诉自己,去享受你的青春和年少,不必着急长大。
成长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但人生没有如果。
人生是一条河流,滚滚向前。
而只要在流淌,看起来就是有活力的,充满生命力的。
只要在流淌,它终有一天,会抵达大海。
所以流水不争先,它争的是滔滔不绝。
而好的人生,呈现出来,就是一种流动的生命状态。
此时此刻,我彻底清醒了。
我希望我的二十七岁,就是如流水一般。
不紧不慢,但方向明确且坚定。
不急不躁,但始终有着鲜活的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