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瓦拉纳西
经过一晚沉寂,清晨的瓦拉纳西笼罩在一片薄雾中,水汽在恒河上缓慢翻滚,河坛上少有行人,四周一片寂静,偶尔会从河面飘来一阵低声的吟唱,这是从堤岸石屋里传来的声音,修行者们已开始晨浴,准备迎接恒河的日出。
冬天的日出不那么热烈,微弱的阳光穿过晨雾,恒河边聚集了不少当地民众,清晨的沐浴和祈祷是他们的必修课。
薄雾散尽,高悬的太阳刺得人睁不开眼,阳光烘烤着岸边的石板,反射出阵阵热浪,空气逐渐变得炙热起来,白天的瓦拉纳西焦热而躁动。
从各地赶来的人群中,有拖家带口老少同堂,也有朋友同事成群结对,来恒河洗一次圣浴是印度教徒三大夙愿之一。
船工们卖力地吆喝着招揽生意,一只只小木船载着游人驶离了岸边,水鸟在后面追逐着翻起的浪花。商贩们也开始了一天的忙碌,卖茶的、卖小吃的、卖纪念品的、卖画的、按摩的、点朱砂的、算命的、强收买路钱的,瓦拉纳西就是一个大bazaar。
走在岸边,不时看到花枝招展的Sadhu,分不清这些浑身抹灰的是真修行还是友情出演,有的大腹便便懒散地坐在棚屋里,一整天捣鼓着一锅蔬菜粥,有的端坐一隅矜持地对游客摆出各种造型,还有的干脆主动出击,碰到游人便问:你要拍照吗?
如果你在咖啡馆看到浑身白灰蓬头赤脚穿着黄袍的西方面孔也无需太惊讶,他们来印度十几年了并以Sadhu自居,上午他们会端坐在河岸边收受人们的布施,下午便会去咖啡馆享受美味糕点和下午茶,瓦拉纳西就是这么混搭。
如果你在马尼卡尼卡的土堆上看到红衣喇嘛转着经轮,为去世的印度教徒超度亡灵,也无需太诧异,瓦拉纳西的混搭毫无界限,就像广纳众神的印度教,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信什么教、施什么法、念什么咒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当下的感受,弄明白什么是当下,那就对了,觉了,悟了,超脱了,这就是瓦拉纳西的魔力,吸引着全世界寻找人生答案的人们。
向北越过马尼卡尼卡河坛,远离烧尸庙,有一处开阔的平台,每天下午这里都会成为一个迷你板球场,吸引着附近的年轻人前来玩耍,这里没有Sadhu,没有烧尸,没有商贩,也没有混搭,有的是欢乐和活力。
越过南边的烧尸处一直向前走,可以来到最南端的阿西河坛,河坛不远处是瓦拉纳西的游船码头,大小游船载着成群的游客缓缓驶离码头,岸边的泥沙滩上是嬉戏奔跑着的孩童们,河坛的椅子上坐着成排的情侣,这里才是瓦拉纳西的乐园。
穿梭在瓦拉纳西迷宫般的巷子里,看着来往的背包客、街边的餐馆和客栈,似乎有一丝当年丽江的影子,古老的瓦拉纳西已成了小资和文艺青年的打卡圣地。不同的是这里的巷子窄一点,地上粪便多一些,空气中的味道浓一些,还有满房顶乱串的猴神们。
夜幕降临,恒河堤岸被冲刷一净,祭祀台上铺着鲜红的地毯,装饰着彩灯的高大拱柱把河坛打扮得光彩耀眼,平台周围挤满了人群,这是每晚的“恒河夜祭”。
在瓦拉纳西住了一周,连着看了四场夜祭,第一天觉得惊艳无比,第二天赞叹不已,到了第三第四天只剩下索然无味。一样的吟唱,一样的姿势,一样的流程,360天周而复始,不一样的是周围陌生的面孔和山呼海啸的信众,夜晚的瓦拉纳西就是一个大舞台。
深夜的河坛幽暗而潮湿,看夜祭的人群早已散去,堤岸上行走着三三两两的闲人,墙上的人影在路灯的投射下如鬼魅般绰绰,空气中混杂着浓浓的焦烧味,冷不丁从一旁闪出一个中年人,半张脸藏在衣衫的帽兜中,从歪斜的牙缝中蹦出几个字:要不要来点刺激嗨一下?
如何你在瓦拉纳西待腻了,可以包车去不远处的鹿野苑。鹿野苑是释迦摩尼觉悟成佛后,第一次初转法轮给五位侍者讲经说法的地方,现在只剩废墟遗址。简朴的大门隔绝了马路的喧嚣,院内出奇地宁静,赭红色的寺庙基座在绿草地的映衬下肃穆而祥和,放慢脚步,呼吸绵长,心跳渐缓,聆听清风抚过树枝的细语,游离在虚无和现实之间,感受无我的极致空灵。
瓦拉纳西,神一般的过去,谜一样的现在,不可预知的将来。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