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安娜夫人西蒙
简介:穿成恶毒后妈。
但……是中世纪。
那个黑死病盛行、裙下如厕、头顶养蛆、不爱洗澡的……中世纪。
我两眼一黑。
扔掉大女儿的美白铅粉,打翻小儿子的硼砂牛奶。
一手一个搓澡巾,搓得孩子们哇哇大哭。
待病娇老公回家时。
两个孩子已经被我「虐待」得干干净净,健壮如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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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是被束腰活活勒醒的。
在一座阴冷潮湿的城堡里,我猛然惊醒,撑着身子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下一秒,一群人乌泱泱地围了上来。
浓烈的酸臭味扑面而来,撞得我脑子嗡的一声,差点又晕了过去。
一时间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呼吸。
真是进一步熏死,退一步憋死。
我眼冒金星,凭借着最后一丝残存的意识,指了指腹部的束腰:
「解……开……我……」
众人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为我脱掉了繁复的衣裙。
活过来了!
我瘫坐在床上,长舒了一口气。
刚放松没一会儿,就听见有人说:
「苏玛医生,快些为夫人放血治疗吧。」
什么东西?
放血?
我两眼一翻,又要死了。
不对?
这是哪?
苏玛?好耳熟的名字……这不是我前几天看的小说里……那个遇事不决就放血,一点伤口就截肢的……中世纪神医吗?
难道说……我穿书了?
想到这里,我嗷的一嗓子尖叫起来:
「住手!」
2
是的,我穿书了。
从混吃等死的女大学生,变成了灰姑娘的恶毒继母。
我的任务很简单。
就是拼命作妖,阻止她嫁给王子。
等他们修成正果,我这个恶毒后妈就能被送上绞架,小脖一抻,回家了。
一想到这个结局。
我就头皮发麻。
可系统告诉我,这是中世纪最仁慈的死法了。
呃……
这倒没错。
你不能指望在这个地方讲人权与文明。
毕竟……
这是一个连洗澡都令人畏惧的时代。
「夫人,苏玛医生到了。」
女仆话音刚落,一个戴着铁制口罩的男人推门而入,他眼神透着一丝狂热,脚下的高跟鞋嗒嗒作响。
「又见面了,安娜夫人。」
说着,他打开了随身的箱子,从里面取出一个圆盒捧到我面前。
我定睛一看……
几条正在蠕动的水蛭,正跃跃欲试……
我两眼一翻,差点厥过去。
「不不不,不用了不用了,我已经好了,这么珍贵的东西,就别浪费了吧!」
「这样……」
苏玛沉思几秒,恭敬地说道:
「那我来为您灌肠排毒吧。」
「大可不必。」
我绝望地摆了摆手,示意仆人将苏玛送走。
天杀的。
我不是被束腰勒晕的吗?哪来的毒?怎么又是放血又是灌肠的?
我真没空陪你们闹了。
医疗水平落后没关系,咱别瞎治行吗?
3
作为一个恶毒继母。
我从床上爬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作妖。
我是西蒙伯爵的第三任妻子。
他有两个孩子:大女儿莉莉丝,也就是本文女主,目前十四岁,是第一任妻子所生;小儿子瑞拉,目前六岁,是第二任妻子所生。
他们的妈妈都是因病去世。
所以外界有传闻,说西蒙伯爵克妻,以至于没有贵族愿意把女儿嫁给他,当然,除了我家那位贪恋权贵的父亲。
这不,西蒙还没从封地回来,他就迫不及待地把「我」送到这了。
餐桌上。
一大一小瑟缩着脖子,我摆好架势,正准备找茬,谁知刚瞄了他们一眼,我就又嗷一嗓子,尖叫出来。
我指着莉莉丝惨白的小脸,惊恐道:
「这什么东西?」
莉莉丝害怕但礼貌地回答:
「夫……夫人,是敷面用的美白粉。」
我靠!
那不就是铅粉吗?
这用完了脸不得发烂发臭啊?
这边还没震惊完,一扭头,又看到女仆往瑞拉的牛奶里加了点硼砂。
……
见我张大嘴巴,女仆贴心地解释道:
「天气热了,担心牛奶送来会变质。」
嗯,所以加点毒药是吧。
我服了。
这不是掩耳盗铃吗?加了碱是不酸了,但不代表它就没有变质啊喂!
我无力吐槽。
瘫在椅子上望天。
这哪用得着我虐待啊!
俩孩子能活到现在已经算他们命大了!
怪不得能当主角呢!
是真难杀啊!
不行!
再这样搞下去,他们都坚持不到大结局!
科学养娃,迫在眉睫!
所以我决定……
开启恶毒后妈计划!
4
说干就干!
我噌的一下站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翻了那杯硼砂牛奶,然后拽着莉莉丝直奔浴室!
今天,我必须让你们中世纪人开开眼!见识下东北搓澡的厉害!
瑞拉为了保护姐姐,抱住我的大腿不撒手。
我索性捞起这个小豆丁,夹在腋下。
一手一个娃,把他们扔进浴盆一顿猛搓。
俩孩子哭得撕心裂肺,女仆们在外面也抹起了眼泪。
「天呐,安娜夫人疯了,快祷告。」
「愿上帝保佑。」
众人高举十字架,嘴里振振有词地像是在驱魔,我挠了挠头,不为所动。
皂角!搞里头!
精油!搞里头!
通通搞里头!
我双手叉腰,笑得像个反派:
「桀桀桀!叫吧!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们的!」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
我真的很难相信有一个女主的身上能搓下来这么多泥。
刷完老大刷老二。
比刷猪都累。
仔细想想,中世纪人也挺有趣的。
脏了用布擦,臭了喷香水。
在糊弄自己这方面,遥遥领先。
5
搓完澡天都快黑了。
我又累又饿。
倚着浴盆看女仆为他们更衣。
莉莉丝抑制不住颤抖的身体,低声啜泣:
「我会死吗?像那些染了黑死病的人们一样,全身溃烂地死去吗?」
「不会的!姐姐!有瑞拉在!瑞拉会一直保护你!」
唉。
两个小苦瓜。
没办法,时代是有局限性的,国王都信奉的,这些小朋友没理由不信,他们嘴上互相安慰着,眼底却是深深的恐惧。
我于心不忍,俯下身揉了揉他们的头发:
「疾病不通过洗澡传播,你们看,我也洗了。」
「可外面都那么说……」
「呃,这样,别听他们的,也别听我的,你们自己感受一下,洗个热水澡是不是很舒服,很放松?」
两个人顿了几秒,脸上浮现出一丝挣扎。
犹豫着点了点头。
旁边的女仆出于好心,也安慰道:
「别怕,莉莉丝小姐,我这就联系苏玛医生,来为您和瑞拉少爷放血。」
又是你,赛琳娜是吧!
我记住你了!
我看了一眼那位崇尚放血的女仆,没脾气地举手投降:
「拜托,别再让我听到苏玛的名字。」
看来科普之路,任重道远啊。
哄完孩子,我又想起自己的人设,瞪着眼睛凶巴巴地警告道:
「以后不准再化妆!听到没!」
说完我不放心,亲自处理了那堆有毒化妆品,又去厨房巡视了一圈,直到后半夜,我才躺上硬邦邦的石头床。
对着月亮默默流泪。
带娃好难。
6
解决完洗澡问题,还要解决拉屎问题。
想不到有一天,我竟然要自己设计化粪池,来解决污水排放。
受不了。
穿到中世纪的每一天都是崩溃的。
我按照姥爷返乡帮邻居修旱厕的经验,搞了个三格化粪池,也不知道自己管道搭得对不对,但起码确保不会有人从下面钻上来了。
毕竟拉屎,是人类最脆弱的时刻。
冷兵器时代,一杆长枪捅上来,会发生什么,我真不敢想。
「夫人,晚餐准备好了。」
日子过得真紧凑。
刚搭完厕所,就得洗手吃饭了。
我擦了擦脸上的汗,瞄了一眼晚餐,瞬间食欲全无,又是面包、奶酪和一堆没煮透的肉。
两个孩子正襟危坐,规规矩矩地等我入席。
十几道菜端上桌,莉莉丝恪守规矩,每道只吃一口,我百无聊赖地托着下巴,以为自己找到了知音:
「咋了,你也觉得难吃?」
莉莉丝眼神一僵,尴尬地摇了摇头,轻声说:
「不是,女孩不能吃这么多。」
别说莉莉丝,就连瑞拉那个小豆丁,也吃不上几口。
俩小孩瘦得像纸片,风一吹就能刮跑。
真可怜。
贵族的生活质量也忒差了,别说赶不上现代人,就连我大洋彼岸的农民老祖宗,都比不过啊。
至少人家……
知道拔毛。
我面无表情地从嘴里抠出几根鹅毛。
崩溃。
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一抬头,看见莉莉丝嘴里的红肉还在往外渗血,我噌的一下又站了起来,认命地钻进了厨房。
十分钟后,我端出一盘洋葱炒牛肉放到他俩面前,凶巴巴地命令道:
「快吃!吃不完我就揍你们!」
俩孩子颤颤巍巍地把饭菜一扫而光。
弱小可怜,但十分能吃。
7
穿书一个月,每天都忙得脚不沾地。
自从上次做了洋葱炒牛肉后,我就被莉莉丝和瑞拉封为神厨。
你知道的。
像我这种虚荣的女人,根本受不了这种夸奖。
于是我像打了鸡血一样,每天都在研究新菜谱。
奈何这里物资短缺,能做的基本上就是花式炒鸡蛋,蔬菜水果可以说……根本没有。
连葱都能算膳食纤维了你敢信?
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想种地都没种子。
丝绸之路什么时候通到我家门口来送点肉蛋奶啊!
好不容易从邻国进口了一些萝卜包菜,结果回来路上就烂了一半,我垂头丧气,没了兴趣,草草腌了几缸泡菜,宣布放弃厨神争霸,一心做起恶毒后妈。
「跑什么跑!你!就是你!去给我捡球!」
「还有你!过来陪我下局五子棋!」
「今天好无聊,玩会儿飞盘吧。」
看着俩孩子气喘吁吁,满头大汗,我微微冷笑,哼,恶毒后妈,手拿把掐!瞧我把他们折磨得!
干干净净!白白胖胖!
8
「莉莉丝小姐哭得好伤心。」
「是啊,没想到夫人这么恶毒!」
哦?
恶毒?
我贴着墙根偷听,兴奋地搓了搓手。
对对对!就这么宣传我!
「夫人禁止小姐化妆打扮,为的不就是让她在舞会上出丑吗!」
「哦,我可怜的莉莉丝!整天被逼着吃那些奇怪的食物也就罢了,居然连件像样的礼服都没有!害得大家都笑她!听说克莱尔小姐还把她推进水池里戏弄,说她是个……」
嗯?
敢跟我抢人设?
我看她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翌日。
我捏着克莱尔家族的宴会邀请函,二话不说,捞起素面朝天的莉莉丝出席。
她看着我的装扮,几次欲言又止。
终于在出门前忍不住,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安娜夫人,您还没更衣。」
哦,我善良的女主宝宝。
我都这么恶毒了,她还担心我被人嘲笑。
我嘴角扬起一个阴森的笑容,掐着嗓子说:
「给他们一点自由震撼。」
「自由?」
莉莉丝怔住了,她拧了拧眉,亮晶晶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困惑。
「嗯,女人的自由。」
说着,我扣紧背带裤,系上皮革腰带,佩戴好胸针礼帽,挽起莉莉丝的手,雄赳赳气昂昂地出发了。
9
我穿着「男装」大方出席克莱尔家的时候,全宴会厅的人都为我瞩目停留,他们眼神讥讽,唇畔含笑。
上下嘴皮一翻,就是一句嘲弄:
「安娜夫人真是……惊艳众人啊。」
诚然,我不敢打扮得太「暴露」,毕竟这是一个把贞节牌坊刻脸上的年代,布料少一点,都是要被拖出去绞死的。
所以,我就只能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争取那么一丁点的安全自由。
男装,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亚麻衬衫搭配丝绒短外套,里三层外三层的,不能说多么舒适吧,但起码……它不致死。
「太失礼了!难道嫁了人,就可以为所欲为,不再做淑女了吗?真替西蒙伯爵感到糟心!」
「听说安娜夫人嫉妒莉莉丝小姐的美貌,不允许她化妆打扮,可怜的小姐,连套像样的礼服都没有!」
我垂着眼睛,专心致志地挑选着心仪的点心,假装听不见这些议论声,毕竟我不是来和这些贵族吵架的。
莉莉丝担忧地看着我,我默默摇头,拉着她入座,轻声说道:
「你看,被别人嘲笑几句,也不会死,健康舒适地生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女孩闻言,右手不自觉地抚上肋骨,低头沉思。
表演结束后,主厨端出一道巨无霸「鸽子派」。
他表情得意,自述这道菜费时费力,专门为了克莱尔夫人而做。
我左看看右看看,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暧昧气息。
名气再大的主厨,也是贵族的奴仆,可他居然能在大庭广众之下,与寡居夫人眉目传情?
不仅如此,由于我们的座位被安排在角落,众人视线盲区里,我瞧见主厨轻轻拨弄了一下燕尾服,腰间一闪而过的,是女人的蕾丝底裤。
好家伙。
看来不论哪个时代,偷情都是追求刺激的。
我正沉浸在吃瓜中不可自拔呢,就听见主厨说,这个派里藏了一百只活鸽!
什么?
活的?
克莱尔夫人面带微笑,举止优雅,操着餐刀切开派皮,无数只鸽子陆陆续续飞了出来,场面极其震撼,引得众人拍掌惊叹!
我也捂住了嘴巴!不可置信地看着鸽子……留在派里的一摊绿屎……
胃里一阵翻腾!
还说给中世纪人一点震撼呢!分明是他们在震撼我!我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在整活这方面,真比不上老外!
这群人也太难杀了!
这么作死还没灭绝……
见我面如土色,克莱尔夫人挑了挑眉:
「这道菜……似乎不合安娜夫人的胃口?」
我还没说话,其他人的眼刀就飞了过来,阴阳怪气地议论着:
「这不是在打克莱尔夫人的脸吗?真没教养!」
「瞧她的穿着打扮,举止行为,无一不在标新立异,我看她就是为了吸引在场绅士的注意力,你们看,我家子爵的眼睛都快掉她身上了!这该死的荡妇!结婚了还这么不安分!」
「莉莉丝小姐不要怕,明日我就写信给西蒙伯爵,要他早日回来,绞死这个虐待子女、不守妇道的浪荡女人!」
嚯,穿条裤子都能勾引到男人?你这男人也太好勾引了吧?
我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抬头望天。
算了,他们都吃屎了,让让他们吧。
莉莉丝咬了咬唇,站了出来:
「尊敬的圣德夫人,多谢您为我担忧,但是我必须告诉大家,我的母亲,安娜.伊莎贝拉,并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她待我们姐弟很好。」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他们愣了几秒,然后摆出痛心疾首的表情,纷纷赞莉莉丝识大体有教养。
一些夫人还心疼得抹起了眼泪。
莉莉丝瘦瘦小小的身体挡在我面前,眼神倔强而坚定。
她穿了一身宽松柔软的裙子,风一吹,裙摆舞动,如海藻一般茂密乌黑的头发飘荡在空中,扬起一股清新怡人的香味。
绅士们的眼睛都看直了。
见莉莉丝成为焦点,克莱尔家的小姐十分不满,主动站起来,绕场一周向宾客们敬酒:
「莉莉丝真是个不错的女孩,是吧?这不奇怪,绅士们,她在我们学校也被人称为交际花。」
「你胡说,我没有!」
「恕我直言,莉莉丝,只有底层卖鱼的贱民才会穿如此松垮的衣裙,你和你的继母简直丢尽了我们贵族的脸!」
受不了!
骂我可以!但不能抢我人设啊!
我不允许这个世界有比我更恶毒的女人!
莉莉丝眼角噙着泪,面对众人审视的目光手足无措,我将她拉回身后,冲着对面粲然一笑:
「莉莉丝的所有衣服,都是我做的,我是她的母亲,我让她穿什么,她就得穿什么,我不认为我们母女有什么不得体的地方,反倒是觉得克莱尔小姐很失礼,你昨日推莉莉丝下水,今日又口出恶言,是笃定西蒙伯爵不会归家,才这样肆无忌惮地欺负她吗?况且……没有一条法律规定女人不能穿舒适的衣服吧?难道晚上回家脱了束腰和礼服,在场的贵妇淑女,就都变成您口中的贱民了吗?唉,也恕我直言,越是华丽的裙摆,就越容易引来灾祸。」
这些裙子虽然很美,但是隐患太多了,裙撑大的能容纳四五个成年人,摔一跤脖子都能断掉。
再加上金属束腰,穿久了轻则肋骨变形,重则内脏破裂,不论哪种情况,在这个医疗水平落后、连抗生素都没有的年代,都是很难救的。
总不能为了美,连命都不要了吧?
克莱尔小姐脸上一白,随即掩面啜泣起来:
「我何时推了莉莉丝?耶稣在上,你们怎么能如此污蔑我?」
「现场有很多小姐都看到了,要我一一询证吗?我倒是可以,就是不知道会不会耽误了宾客的时间。」
我笑眯眯地说着,周围人交头接耳: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安娜夫人不敢撒谎吧?」
「瞧那可怜的莉莉丝,真叫人心疼!」
「听我家女儿……咳咳……女仆说,克莱尔家的小姐那是出了名的恶毒善妒,莉莉丝小姐如此貌美,被她捉弄羞辱也不奇怪。」
听了这些声音,克莱尔更加发晕,她下意识松了松束腰,吐了口浊气,急忙辩解道:
「如果说昨天的话……哦!我想起来了!那是个误会!安娜夫人!请您听我说,我只是见大家嘲笑莉莉丝,想帮她换身衣服……」
克莱尔小姐越说越急,一张小脸憋得通红,步伐摇摇晃晃,没走几步,就整个人失重栽了过去!
由于裙摆太大,众人无法靠近帮忙,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克莱尔尖叫着扑倒了旁边的烛台,火苗窜到了裙子上,噌的一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烧了起来。慌乱中,有宾客为了帮忙,朝她泼起了手中的白葡萄酒。
火越烧越旺,可女仆们却始终无法近身。
听着克莱尔的惨叫声,我心急如焚,一把掀了桌子,餐具叮呤咣啷地碎了一地。我来不及解释,招呼众人一起用浸了水的桌布灭火。
可除了莉莉丝,无人应我。
唯有一个衣着轻便的陌生男子,低着头,一声不响地提起另一侧的桌布,与我合力扑火。
漫长的十几秒钟过去!克莱尔身上的火终于被湿布「闷」灭!
幸运的是,她并没有什么生命危险。
皮肤烧伤了几块,其中腰腹、手臂较为明显。
众人一拥而上,为她盖了条柔软的毯子。
克莱尔小姐痛哭出声,她哑着嗓子恨恨说道:
「把这几个没用的贱民,拉去马场,拖死。」
四个女仆闻言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她们啜泣着,求克莱尔小姐给自己一条活路,可主人的命令,谁又能违抗呢?
「不是她们的错……」
几乎是下意识的,我上前几步试图阻拦。
可宴会厅声音嘈杂,没人听到我说什么。
侍卫们面容冷淡,抓着女仆的头发,拖着她们往外走,其中一个女人拼命挣扎着,换来的是克莱尔小姐更加怨毒的眼神。
只见寒光一闪,为首的侍卫不耐烦地削掉了女人的鼻子。
血肉飞溅。
我捂着眼睛,仓皇尖叫。
而众人……我环顾四周,所有人都神色如常,叹息着克莱尔小姐时运不济,这幅画面让我大脑一片空白。
我甚至怀疑……
是不是只有我,听到了女人的惨叫声。
恐惧让我发不出一点声音,耳鸣嗡嗡作响。
双腿有如灌铅那般,使不上力气,一阵寒意袭来,我牙齿打颤,微微发抖,抱着手臂喃喃道:
「不是她们……」
声音越来越弱。
连我自己都快听不见了……
一滴眼泪滑落。
我挫败地退后一步,丧失了开口的勇气。
是的,我在害怕。
我是个伪善者,我救不了任何人。
我开始恐惧……自己的未来。
「你为什么在哭?」
一双骑士皮靴出现在我面前,我愣了几秒,缓缓抬起头,是刚刚帮我灭火的那个男人。
我僵硬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多谢。」
男人皮肤白皙,容貌俊美。
淡金色短发微微扎着眼睛,流露出困惑的神情。
和大部分绅士不一样的是,他的头发没有涂抹猪油,身上更没有掩盖臭味的动物麝香。
是这个时代里,不多见的干净人。
「安娜·伊莎贝拉,告诉我,你为什么在哭?」
他语气冰冷,眉眼间闪过一丝不耐。
刚平复下来的心,瞬间又被提到了嗓子眼,我小心翼翼地摇了摇头,生怕自己哪句话回答得不对,就提前被酷刑处死了。
毕竟……
我垂着眼睛,用余光悄悄打量着他的装束,尽管他衣着简单,可那料子柔软顺滑,泛着淡淡的金色光泽,一看就是从东方进口的绸缎。
绝非一般人能穿得起的,更遑论他胸前佩戴的胸针,以及手杖上光彩夺目的红宝石,每一样都价值不菲,彰显着他的尊贵身份。
我被他一直注视着,心跳如鼓。
直到……
莉莉丝从克莱尔身边回来,望着我们敛了笑容,诚惶诚恐地鞠躬,唤了男人一声:
「父亲。」
10
父亲?
我猛然抬头,看着面前这个金发男人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西蒙竟然不是我想象中那种……又脏又臭、留着络腮胡子的老头?
尽管知道这个时代结婚早,但潜意识里,我还是把他当成上一辈的人。
毕竟,他已经送走两任妻子了。
「嗯,你长高了。」
西蒙扫了一眼莉莉丝,淡淡说道。
奇怪。
他不是在封地吗?怎么突然回来了?还不打一声招呼就来参加克莱尔家族的宴会?
不会……真的有人给他写信吧?
惨了惨了。
瞧他这副阴气沉沉的模样,我有预感,自己作威作福的好日子……到头了。
「嗨,莉莉丝,能邀请你一起赏月吗?」
西蒙背后冒出一个和莉莉丝差不多大的漂亮男孩,穿着打扮非常矜贵,尤其是金腰带上的绿宝石……格外耀眼。
沉寂已久的系统终于有了动静,它在脑内激动地嚷嚷道:
【王子出现啦!宿主!你终于步入正轨!离死不远啦!】
死。
意味着回家。
从来这里的第一天,我就期待着这个结局。
可今日,四个女人活生生地死在我面前,我不得不承认,我有点怕了。
【系统,我的结局,注定是绞刑吗?】
【呃,据我测算,宿主您一定是死于刑罚,但具体什么刑罚……就不一定了。】
也就是说……
我可能会死得比她们还惨。
想到这,我心里不免又沉重了几分。
「这里刚发生了一场火灾,又死了好几个仆人,殿下,抱歉,我没那个兴致赏月。」
莉莉丝皱着一张脸,表情有些凝重。
查理王子愣了一秒,摆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
「抱歉莉莉丝小姐,是我唐突了。」
他风度翩翩,却换不来莉莉丝半点好感。
女孩偏过头,挽着我的手臂:
「母亲,我有些头晕,我们回家吧。」
「好。」
我张了张嘴,没有理会系统在脑内的尖叫,反握住莉莉丝的手,朝查理王子行了个礼,就告别了克莱尔家族。
11
马车内出奇地安静,莉莉丝似乎很害怕自己的父亲。
她低着头坐得板板正正。
西蒙的目光一直落在我身上,我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
回到西蒙城堡,我顾不上一点淑女形象,连滚带爬地跳下马车。
莉莉丝紧随其后。
瑞拉收到了仆人传回来的消息,一早就站在门外乖巧等待。
两个孩子严肃惶恐的模样,更让我脊背发凉。
我不禁怀疑起……前两任妻子的死因。
「安娜。」
西蒙叫住了我,我屏住呼吸,回身挤出一个微笑:
「您有什么吩咐?」
「去。」
去?去哪?
我心里直打鼓。
只听他继续说道:
「去换件衣服。」
原来是看不惯这身男装,我不自然地扯了扯衬衫:
「抱歉。」
「明日,叫赛琳娜陪你去做几件合身的。」
「啊?可……可以吗?」
我傻眼了。
西蒙有些不耐烦:
「你喜欢,就可以。
「不要再穿我的衣服。
「还有,克莱尔找你麻烦的话,告诉我。」
12
当天晚上,我就发了高热。
大脑浑浑噩噩的,闭上眼睛,全是女仆们被马拖死的惨状。
系统上线嘲笑:
【你也太没用了,死几个 NPC 而已!今天都是小场面,才四个女人,后面可有的是呢!】
闻言,我牙齿打颤,冷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赛琳娜不忘初心,坚持找苏玛医生来放血治疗,我疲惫不堪,连伸手阻拦她的力气都没有了。
罢了。
随他们去吧。
能死在这里也好,起码,不算太痛苦。
可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系统察觉到了。
它幽幽说道:
【宿主,我必须提醒您,您上刑场是本书最重要的虐渣打脸剧情,没有完成的话,我是不能为您结算回家的。
【如果您投机取巧,提前死在这里,那么现实中的您也会死。
【而且,您的灵魂将永远被困在这里,一辈子都回不去了。】
系统喋喋不休。
我听得不太真切,眼皮愈发沉重。
烛火摇曳,烟雾缠绕。
室内一片朦胧。
我忽然有些恍惚,灵魂漂浮着,精神也濒临狂暴。
我仿佛听见了时代的哭声。
眼泪簌簌掉着,心脏某处疼得厉害。
我想家了。
想电灯、热水、软床。
想朋友、家人、和我养的小狗。
记忆不停回溯,我惊恐地发现,我好像记不起……爸妈的脸了!
我开始分不清现实与幻觉。
甚至怀疑起……穿书的真实性。
或许……从来就没有什么系统,更没有 21 世纪的李安娜。
那些都是我的臆想?
对。
都是假的。
是我疯了、病了,才会觉得这里的一切都很糟糕!
没有先进的思想,就不会感到痛苦。
所以,当有人站在我的床边,问我是谁、想做什么的时候,我攥紧被子,机械性地回答道:
「我是安娜·伊莎贝拉,西蒙伯爵的第三任妻子。我的理想是获得伯爵的信任与宠爱,做一个贤妻良母。」
「啧,烧傻了。赛琳娜,端盆冷水,为她擦拭身体。」
13
我躺了快半个月,才彻底清醒过来。
听莉莉丝说,西蒙不允许苏玛医生进门,吩咐仆人采取了最保守的物理降温。幸运的是,我没感染什么病毒,休养一段时间,也就慢慢恢复了。
西蒙对我没什么兴趣,即使我身体好了,他也没打算搬回来。
而是继续住在三楼的房间。
他很忙,每天都有处理不完的事情,几乎很少和我们在一起,两个孩子也跟他不太亲近。
一见到他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夹着尾巴,连笑都不敢笑。
夜深人静,我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索性披了件睡衣,敲响了莉莉丝的门,和她挤在一个被窝里聊天。
「你好像很害怕你的父亲?」
「他很少回家,也不怎么喜欢我和瑞拉。」
为什么?
这不都是他的孩子么?
莉莉丝托着腮,继续道:
「父亲他……比较冷漠,自出生以来,我从未见他对我们笑过。
「包括……我和瑞拉的母亲,他也毫不在意。
「但是,请您放心,父亲绝不会为难您,而且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回封地的。」
听莉莉丝说,西蒙回来是参加国王……第六次婚礼的。
王后是他的表妹,按照制度,他会接受封赏,三个月后,出发去新的封地。
和从前一样,他没打算带上我们。
我稍稍松了口气,至少,我们不用相处太久。
「莉莉丝,你喜欢……查理王子吗?」
女孩愣了愣,月光透进窗子,照在她困惑的面容上。
「夫人,我应该要喜欢他的,小的时候母亲就教育我,所有女孩都应该以嫁入王室为荣,可是……」
「可是什么?」
「他看我的眼神,和那些色眯眯的老绅士一样,让我很不舒服,安娜夫人,是我太敏感了吗?」
我揉了揉女孩的头发:
「不,莉莉丝,能让你感到不舒服的,就都是坏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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