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壁上空,数双暗黝的眼睛蛰伏暗窟,窥视着在狭域中蹒行的队影。
月到中宵,夜阑人静。
营地四周,数名护卫一字排开,木然望着远空。
疾行数日,终是抵达城关,众人松弛一刻,全部疲惫不堪的沉沉入梦。
除去值夜的,鄂妍寿是营帐中唯一清醒的人。
明日晌午就到回鹘王城了,一旦踏入,便永无回头之路。
思及刹那,心念俱灰。
突然身下隐隐传来震颤,鄂妍寿悄悄坐起身,耳力奇佳的她忽听得账外异动逼近,犹如地动惊兆。
不一会儿,伴着雪尘,一群嗜屠蛮族莽冲而来,突袭厮杀,只争瞬息。
帐外频频传来惊呼:
巫坍族来袭!巫坍族来袭!
话音一出,帐中熟睡的人们纷纷惊醒,大半宫女随从被吓脱了魂,站都站不稳,更别说逃了。
巫坍族是唯一未被大昭平定的异族,早前多次征讨未果,此番夜袭,众人在劫难逃。
“寿娘,快走!”鄂妍寿未及反应过来,就被碧窈趁乱拖出大帐。
几近拂晓,已见得远处铁甲敌兵朝着营地汹涌而来。
碧窈拼尽全力将幼主扶上一匹马,自己也翻身蹬上。
长于西北的她幼年也曾骑过马,虽已生疏,但危急时刻只得驭马一搏。
“阿姐,咱们这是要去哪?”鄂妍寿哆嗦着身子,怯怯问她。
“慈安城是回不得了,眼下逃命要紧!”
抓紧缰绳,碧窈双脚一夹马肚,扬鞭疾驰而去。
引敌鏖战,如虎噬羔羊,一时间凄呼哀嚎,响彻广域。
大难临头,她们已顾不得众人性命,只是冒着凛寒莽奔回逃。
冷风擦过耳际,天色渐亮,马儿沿着昨日来时的那条狭壁之路飞奔。
鄂妍寿自以为逃过一劫,伏在马背上的她稍稍安心。
行至狭壁中段,马儿突然惊嘶发狂,狠狠甩下她与碧窈,仓皇调头。
摔在雪地上的二人定睛一看,前方竟亮起灼灼目光。
那贪婪的眼神来自甘州境内沉湮已久的铁刃狼,生有一对尖锐匕牙,体型巨大远胜一般狼族,蓬灰的皮毛上挂着霜雪,耐得极寒。
只一眼,碧窈便知道大事不妙,她们侥幸逃出敌兵魔爪,却难躲狼群围歼。
鄂妍寿虽聪慧过人,但毕竟长于京城福地,几时见过这等猛兽。
她不由退缩进碧窈怀里,惊惶问道:“阿姐,是遇上野狼了么?”
碧窈紧紧抓住鄂琴脂冰冷的手,全然没了往日的泼辣劲头,煞白着脸发怔不语。
高崖峭壁围了个严实,无处可逃。
倍感绝望之时,远处乍现金光,隐有异动。
遥闻兽蹄珑璁,疑是仙驭乍临。
究竟是何作怪?
只见狭壁另一端突然射来数支弩箭,银光凌雪,惊煞二人。
最先被射中的是狼王,双箭毙命。
自广袤荒原上浮现一支诡秘战队,他们执辔持策,则马骛行,穿入狭壁渐行渐近,与狼群仅相隔馀丈,却无惧意。
众士身着金甲,执弩佩剑,为首的头戴金箔兽首代面,腰佩牙璋,是为主将。
鄂妍寿不可置信的疑望对面突然现身的武士,恍若梦中。
他们是国守调教出的军团,曾助圣上屡次平定叛乱,授封执金十六卫。
目睹狼王丧命,群狼睚呲欲裂,骇茫莽奔。
一众骠悍武士举起连弩,数箭齐发,
那位主将则瞅准时机,提起长刀策马跃上,冲入狼群往来厮杀。
十多条恶狼,竟敌不住他一人旋面斩劈,其马术精奇,不似凡夫。
偃月刀明晃夺目,所掠之处血浆四溢,顷刻间狼群溃散尽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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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骤变
元月将尽,一支精简的送亲队伍在汝南王项善的率领下,护送鄂妍寿前往甘州和亲。
车辇内的她身着盛服,头脑一片空茫,只记得自己年满十二,空得了柔福公主的封号
雾霭近映山际,大队人马脱离荣华帝京,一杠杠朱漆髹金,铺十里红妆。
随行的宫女愁绪万斛,伴吟送嫁歌调,和着鸾铃回荡在苍茫陌域,凄艳入耳。
和亲随嫁是个倒霉事儿,联姻好比政局博弈,王朝的太平盛世是依靠这些娇艳少女去笼络住那些以肉为食酪为浆的蛮夷部落,若两族反目成仇,不光她们,就连公主也绝无活路。
大伙对此心知肚明,但抗旨不尊是重罪,自戕更是大不敬,会连坐亲族。
纵使不甘,这些刚及碧玉之年的弱女子为保家门平安,唯有认命。
眼看一天天往西行去,步入甘州境内。
广域丹霞千仞,雄壮诡险。
抬眼间,尽是云尘泱漭。
女子们虽带垂肩帷帽,却也隔不住雪砂侵肤。
出了霞岱关,一行人遁入合黎山。
这条通往甘州王城的古道,回鹘迎迓使熟捻于心,他一直策马走在队首,引路西行。
石径两旁峭壁耸峙,猝闻苍鹿惊喧,听得人心惶惶。
行至狭壁中间时,迎迓使顿感不妙,突然勒住马缰,抬手叫停。
一股沉重的死寂笼罩了队伍,大伙儿局促难安,纷纷抻长脖子去瞧迎迓使手中的物什。
“为何停下?”项善高声询问。
“王爷,前头似乎不大对劲儿。”百夫长掉马禀报。
项善也停下来审视周遭,寒风飒飒响彻幽谷。
迎迓使似乎捕捉到了某种潜藏的危险,因怕造成恐慌故而并未多言,只差人高声传令:
“都跟紧些,日落前定要走出这里。”
当下谕令一发,雪泥四溅,车马如一字长龙,蜿蜒前行。
时逢元旦,雍亲王府四顾莹白,阖家庆享丰年,唯独偏殿清寂如常。
灵堂中唯见棺木一具,弱女一人。
素雪细翦眉间,鄂妍寿稚幼的眼底似凝上一层薄霜,怔怔盯着阿娘的棺木,空无尘物。
如夫人积郁成疾,疯癫半生,于昨夜悄然病逝,承办丧事的除了偏殿仆侍,再无一人过问。
对整个雍王府而言,不过是死了个不受宠的妾室,连鄂伦图也漠然置之。
两个下人挑着长杆儿,将檐下一盏盏白灯笼次第摘下,又挨个熄灭,偏殿中渐呈幽暗。
遵照王爷吩咐,如夫人的灵堂只设三天,今儿是最后一夜。
其中那个老妇间或瞥一眼跪在棺木前的鄂妍寿,不由得摇摇头,长吁短叹。
“哎,这位夫人真是红颜薄命,想当年她初入府时多风光,本以为她会母凭子贵,谁料到产后会一病不起呢……”
另一个圆脸侍女名唤绽春,貌似宽和,可说话却不中听,她暗啐道:“呸!什么如夫人,说白了就是侍妾,比咱们高贵不到哪去。王妃说的没错,女子过美则不详。你瞧寿娘资质秾艳,美则美矣,但命相带煞。早年间她冲克了亲弟弟,如今又克死了她阿娘……”
“哎呦,你小点声,万一让旁人听去,告到王爷那儿,非拔了你的舌头不可!”老妇神色紧张,听她这么讲吓得不轻,丢下灯笼便去捂绽春的嘴,眼见四周无人,面皮才松弛下来。
如夫人当年怀的本是龙凤胎,可好好的小王子刚落地便殁了,只余下鄂妍寿,因着是庶出,又不受王爷待见,所以至今未有封号,府中上下皆依照民俗,唤她寿娘。
这段陈年旧事是雍亲王府的大忌讳,下人们都心知肚明,平日里谁也不敢宣之于口,就连鄂妍寿本人都不知道。
远处人影攒动,诸侍面目难分,一水儿的莲青长袍从廊下疾行穿过,面如死灰。
其中一个眉清目秀的女子转履分行,面带愁容踏入灵堂。
她名唤碧窈,年芳十七,是如夫人的宗族亲眷,穷家子出身,自幼便来到雍王府当差,近年来做了偏殿执事。
她与鄂妍寿一同长大,论辈分碧窈算作她远房表亲,也是鄂妍寿在府中的唯一依靠。
深院耳房门掩重重,灯上双影映窗。
屋里被炭炉熏的极暖,鄂妍寿在灵堂跪了一天,原本发僵的身子渐为舒展,脸上也有了血色,可一双手却还凉的透骨。
方才碧窈明明说有要事禀告,可回屋半晌了,却未听得一句,只见她魂不守舍的模样实在古怪。
默了默,心中难安的鄂妍寿忍不住开口相询,“阿姐,方才父王寻你去,到底说了什么?”
私下无人时,鄂妍寿并不拘礼,一直按母家辈分唤碧窈为阿姐。
正在添炭的碧窈一慌神儿松了夹子,只听噼啪脆响,高蹿的火舌险些舔了皮肉。
不忍宣之于口的密诏犹在心中斟酌,但事无可避,只待她这一问,碧窈才道出实情。
甘州回鹘向大昭和亲请婚,为保河西无忧,利用回鹘牵制外敌,鄂龙朔决定许以宗室女下嫁予他。
原本定的是雍王府年芳十六的常宁郡主出嫁,但鄂伦图与正王妃早有对策,入宫面圣,将和亲人选换成了鄂妍寿,连年纪也虚报了三岁。
她容貌优艳,显然更能笼络住那位夷狄之君。
由鄂妍寿来做替死鬼,皆大欢喜。
碧窈话犹未完已凄恻垂泪,鄂妍寿恍恍惚惚听着,脸上看似平静,耳根处却有寒冻僵凝。
原来她这个女儿生来就注定是为雍亲王府挣功名的。
阿娘凄绝而去,未举丧礼,阖府诸亲避之不闻,弃如敝履。
现如今大伙儿已迫不及待要将她这个负累一并祛除,远嫁异族。
昔年旧事如梦寐翻浮脑海,怨恨更甚。
忆得幼时,府中诸位郡主时常闲聚一堂,花厅对弈,烹茶吟诗。
同为贵胄后代,鄂妍寿自小困于偏殿,与性格怯懦的阿娘受尽冷眼,周遭能说上体己话的人唯有碧窈。
那时的她总在想,真恨不得一夜长大,尽早带着碧窈嫁人才好。
可不想自己未过及笄之年,盼来的却是一场前途未卜的和亲。
旧朝公主远嫁回鹘,其人生不外乎两种结局,幸运的母凭子贵,庸安度日,不幸的则要轮嫁几代可汗,怨死他乡。
细想今后,唇齿间不由打了个寒噤,她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寒透了,四肢百骸皆成冰凉。
沉寂了许久,屋里静的怕人。
碧窈暗自焦灼,难测幼主心下做何打算,又不忍再触痛她分毫。
熏笼袅袅升烟,庭中雪珠漫天,屋内乍暖还寒
半架空唐,请勿考据。
腹黑妖女帝师与反骨龙女相爱相杀,养成系百合文。
简介:身为谏山神守之子的玉旋玑因弑神而遭诛,这一世沦为妖女,混入宫中做了王上之王。
她本是设局人,可却将棋子置于眉间心上,念念难忘。
楔子
在大昭王朝浩瀚繁复的秘史中,玉旋玑始终诡秘地占据着不可书的一页。
对于操纵傀儡帝王的权利游戏,她深谙此道,乐在其中。
选择绝对的服从,或者死亡。
这是她对新帝在登基前所作的最后告诫。
她或许从不确定自己的身份是什么,也不在意后人会如何评说她的功过得失。
唯一可以确定得是,凉生子夜后,旧朝入殓,另一个前所未有的盛世即将到来。
今夜风僝雨僽,殿内灯火连枝灼灼。
玉旋玑卧于秀榻上,闭目享受朝野惊变后的片刻宁静。
天色泛起了蟹壳青,两个内侍连墙移过。
年少的问,为何正殿外忽然响起嘹亮钟声?
老太监佝偻着背压声提醒,为了君临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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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赎魂
忘川窈冥无尽,一列列亡魂若羽倚风,蹀躞缓行。
善者静待转生返世,恶灵将遭斩灭封沉。
幽冥彼岸还连通着一条迎送神灵转世的水路,名曰仙凫。
它与混沌的忘川不同,一带浓碧,璨若悬璃。
河水荧荧明灭,杳如镜面,映照一缕芳魂幽渡而来。
原本蛰伏在暗处的玉旋玑悄然踱出,云头靴蹈碎琉璃水面,紧跟其后。
那芳魂似乎察觉有人尾随,转面寻望,异瞳湛诡。
果真是逻娑龙女。
虽殁寂百年,肤若瘦雪,却也不负惊世艳名。
龙女怔怔看她半晌,随即泛红了眼。
“玉冲玡。”
几不可闻的,她将这个深藏心冢的名字逸出唇间。
到底是失了法力的枯魂,区区幻术就将这女人轻易唬住了。
玉旋玑似笑非笑,与她相望,暗悬于眼的那滴泪,欲坠未坠。
“七爷!”一个身形胖拙的鬼卒立在六道渡口,向白执事躬身禀报,“仙凫河畔来了个贵公子,瞧着眼生,不知是哪路神明,小的不敢冒然上前相询。”
白七兀自点数着藏魂盅中的恶灵,曼声道:“朝寒雾大,你小子定是看花眼了,今日转世的殁神只有逻娑龙女一位,怎会多出个男子?”
鬼卒急忙辩白道:“小的虽是愚钝,可也未至于雌雄不辨呐,不信您出了渡口往南看。”
揣好藏魂盅,白七踏出渡口,半信半疑循着仙凫河望去,依稀瞅见一个荼白身影信步行来,乌发流垂尤显疏狂,看似神明,又宛若活人。
待白七瞪大了朱砂眼,再细一打量,才惊觉此人似曾相识。
未料想再见面已过百年光景,还真是来者不善。
他略一思忖,压声嘱咐道:“阿庬,那不是位贵公子,而是妖女。待会儿看我眼色行事,跟这种笑面罗刹打交道,咱可得多加提防。”
那名唤阿庬的鬼卒看似身强体壮,却生性怯懦,他觑着白七面色肃然,战战兢兢的问道:“七爷,此人究竟什么来头?”
白七揣着双袖远望虚空,娓娓道来。
“他就是恶名昭彰的玉川主人。前世为谏山神守典禹的次子,嗜杀喜斗,后因弑神而遭诛,幸得典禹瞑目通阴,将儿子的煞魂也偷偷送入六道,不过想重归天道是不可能了,典禹索性就护他入了人道,但其子执迷不悟,不屑生而为人,最终遁入阿修罗道,心怀怨恨转世,不料出了岔子,他成了非神非人的妖女,从此行方不明......”
话犹未尽,玉旋玑翩然而至,翻飞的袍角漾起一缕瑞脑香。
“白七爷,暌违百年,不知您可还认得在下?”
“赫赫有名的玉川主人,我白七岂敢错认。方才听说是您驾临,我便一早在此恭候了。”
听到白七脱口而出自己的前世仙号,玉旋玑眼角悉堆笑意,这恭顺的态度让她很是受用。
于是她单刀直入,俯身贴近白七的耳际,密语了一番。
听完她所述之事,白七讶异的瞪大了眼,似是不可置信。
这玉旋玑到底居心何在?竟欲阻拦逻娑龙女重归天道,莫非前世有何血海深仇?
事关重大,他不敢冒然探问,遂面露难色,以食指搔着额角嗫喏:“这殁神不是凡胎,若强行将其灵魄投入人道,恐怕实有不妥啊。”
“白七爷无须多虑,时过境迁,那龙女的父王早已失势,如今不过是困在海里挨日子罢了,天道少她一个也没人追究。我素来行事周到,绝不会让您白忙活,赎魂一只,百倍交换。”
言毕,玉旋玑腰身一闪,伸手犹向忘川上一指,白七抻长脖子寻望河面,霎时间看傻了眼。
自朦胧的水雾中,遮天避月般的浊煞骤然浑袭,数不清的恶灵煞魂随河川汹涌而来。
白七粗略一览,河中的恶灵少说也有百馀只,加之藏魂盅中积攒的,大抵够他官复原职了。
自从被贬为渡口执事,白七就四处收集恶灵,转渡善魂,日日盼着能早点离开六道渡口这鬼地方。
涣散的眼神恢复清明,一道邪念从他心底掠过。
管他什么阴司律法,龙女转生到哪又与他何干,索性就拿她的魂魄交易,反正这是一桩净赚不赔的买卖。
踌躇须臾,白七打发侯立一旁的阿庬去向孟婆讨一碗茶汤,伺候逻娑龙女饮下。
待阿庬走远,他又解下原本挂在腰际的转生譜,双手呈予玉旋玑,“得嘞,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您想让龙女投胎到哪户人家,尽管挑吧。”
玉旋玑推开譜本,“白七爷是掌管投生的行家,劳烦您替我挑一个吧,最好是王族贵门,待事情办妥后,必有重谢。”
玉旋玑佛口蛇心的引诱白七,她自知贪婪小人最好对付。
凝神交谈之际,她与白七都未曾注意,远处一缕恶灵依着阿庬的背影,熨帖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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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孪婴
雪虐慈安,一夜忽白。
临江而筑的酒楼挑起灯笼,重帘隔开三九寒气,官伎都散坐于兽炉旁,巧笑争妍。
卦师赢了与酒楼老板的赌约,赌注是一坛鹤觞。
当初旁人只觉得他是戏言,酒楼老板也未当真。
卦师赌的是,今冬初雪,大昭易主。
景德初年,宫中政变惊传,群臣哗然。
端王鄂龙朔仰仗国守之力,弑兄夺嫡,灭其党羽,逼迫先帝禅位后取得了帝国的最高权利。
登基后,国守又助他相继平定疏勒、回鹘、龟兹等地,并推行和亲政策,由此恩威并施,四方臣服,开启了大昭王朝的鼎盛时代。
据说,国守通世间万物经诀,拥精兵暗定乾坤,谈笑间收复蛮族。
由此坊间流传,国守是谪仙,手眼通天,新帝一直将他供养于深宫,极尽尊崇。
时至子夜,黑幽幽的长街上冒出零星火光,两名夜巡护卫身形萧索,踏雪唯艰。
二人一面低咒这冻煞人的天气,一面四下巡望。
忽闻不远处传来女子吟唱声,是一首闻所未闻的古调,透着凄楚。
“沉璧姣面轻如幻,是夜惊白入梦来……”
冷风袭来,拂上那二人的后颈。
那女子渺茫的余音带着悸颤,森然到极致。
本能使他们变得无比警觉,绷直了腰背,执起灯笼巡音细瞧。
月影下,一个难辨眉目的女子栖雪而行,朝向雍亲王府的朱漆大门走去,步态轻渺,绰约如仙。
她未绾发,全身素白恰如睡莲,自持一种无声的娇娆。
两个夜巡护卫神魂未定,眸中寒芒迸出,搜视四周,却再不见那女子的踪影。
她悄然出现,又隐于风雪。
歌声猝然断了,雍亲王府内骤然响起初生婴孩的啼哭。
前尘旧梦,山雨欲来。
流光易逝,韶华人事随年改。
曾参与夺嫡的皇子或被诛杀,或被流放,唯独与鄂龙朔一母同胞的雍亲王鄂伦图平安无事,续享荣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