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岁的天空，蓝蓝的，净净的，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味道。

那一年，你上高中。周末，你穿着白色的裙子，扎着小羊角辫，一跳一跳地踏过学校的台阶、穿过林立的街道，兴冲冲地去幺叔家做客。

噩梦划破了深夜的寂静

那天，客人特别多，看着他们觥筹交错，你感觉到有一些不适应，速速地吃完饭，躲进弟弟的房间看书。你大概被纯净的小王子的故事迷住了，直到婶娘开始安排住宿才想起天色已晚。

那天是你幺叔家喜庆的日子，所有家族的客人都留了下来，包括你。每一间卧室安排满了人，沙发上安排满了人，虽然拥挤，但在那个不流行住酒店的年代，大家也愉快地接受了。

你是幸运的，被安排睡到了床上，床有1.2米宽，同睡的还有S一家三口，S虽然跟你不同父同母，但胜似亲兄妹。那晚，S媳妇和孩子睡那头，你跟S睡这头。

你又是不幸的，半夜，一只手伸了过来，掀开你的衣裳，在你的肌肤上摸来摸去，从上半身到下半身，你知道那是S的手，僵硬着身子，没有敢说一句话。

那只肮脏的手终究是停了下来，你却怎么也睡不着。你不明白，那个视为亲兄长的人，为什么要骚扰你，而且是当做自己老婆孩子的面？你不明白，为什么幺叔他们没有男女要分开住的意识？

你恨自己，那个不准自己父亲进门的人，为什么可以容忍别人在自己身上揩油？你恨自己，被弄脏了的身体以后还要怎么样生活？你恨整个家族，为什么人与人之间没有那么分明的界限。

你对自己说，这件事不能告诉任何人，太丢脸了，自己被弄脏了，说出去会被笑话，还会被骂这么大人了，怎么不懂得保护自己。你一次又一次地说，自己错了就是错了，坚决不能说，不能说。

第二天，装着无事人的样子，你回到了学校，跟同学一起继续学习。你以为，这件事情就这样过了，毕竟没有发生过实质性的关系。

那个牢狱笼罩了二十年

日子就在这不紧不慢中数来数去，你考上了梦寐以求的大学，也从图书馆里知道，只有相爱的男女，才可以发生性关系，性应该是纯洁的。

可你深深地记得，自己是肮脏的。

你的第一段恋爱，对方是一个会写诗的男人，看着他，你的心砰砰直跳，可是你不敢表达，因为你那么脏的人，你不值得拥有美好的爱情。

好在，男生也是对你有好感的，多次纠结以后，你最终答应了他，你们确定了恋爱关系。

你暗自高兴，终于，有人要你了。

好几次，男生说，爱我就把你的身体给我。你极力反抗，不是因为你想保护自己，而是你害怕他知道你的肮脏后而抛弃你。

后来，在几个同学的邀约下，男生去了红灯区。你还是知道了，你生病了，说胡话、打人，被送往医院后，一睁眼，看见白的墙、白的大褂、白的一切，你就要发脾气。

你拼命地对自己说，不要，不要想起那条白裙子，不要想起那夜的骚扰。可是，你越是不愿意想起，你就越是难以忘记。那一次，你在医院躺了三个月。

再后来的每一段恋爱，你都特别紧张，特别小心翼翼，特别没有自尊，生怕别人不要你，因为你觉得，自己不值得，不配。

也因为此，你的婚姻，一度亮起了红灯。

黑暗的拐角处有一处亮光

时间翻过一轮，历经岁月洗礼的你，最终有了自己的家，看起来还算稳定的家。你以为，此页就如此翻篇了。

可是，心底的那个不值得，仍然在，你想过自杀，可是，你做不到。好在，你走上了心理咨询的道路。

某一日，在某一个社群，看到别人分享的一个菇凉被性骚扰后，决定活出自己人生的故事，你特别愤怒。你找到我，讲出了这个愤怒。

我问，你在愤怒什么。

你答，不知道写作者有没有征求当事人同意。

我问，还有其他原因么。

你咬咬牙，给我讲了上面的故事。

听完，我的眼眶湿润了，不是同理你，而是，你给予我那么大的信任。要知道，在我们传统文化的观念里，性骚扰，是一个难以启齿的话题，在男性有更多话语权的时代，一般被性骚扰的女性，都默默地忍着不发声，谢谢你的信任，我看到你太不容易。

我想说的是，不是你的错，这一切绝对不是你的错，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个畜生的错。

因为，早期的你，没有接受到性教育，我记得你说过你们家连“爱“都不能说出口，你不知道那是被骚扰，你就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不知者不罪。

因为，你对于S一家，给予了太多的信任，他在你们家呆了那么些年，你父亲对他那么好，你永远也不会想到他会那么做。

因为，你按常理来推断了他，当天，他老婆孩子也在，按常人，这不可能发生的事！除非，这个人本身有问题。

菇凉，这真的不是你的错，你明白么？我问。

是的，这不是我的错。我听到你大声地喊了出来，我们长舒了一口气。

一个圣洁的、纯净的菇凉

这不是你的错。

我想说的是，如果那个S，现在你的面前，你应该很恨他吧，你会做什么。

你拿起我给你的道具，不停地打骂，不停地踢，你把他踢到墙角，使劲地用脚踹，使劲地踹……

我问你的感觉，你答他应该满脸茫然吧！

好菇凉，现在不考虑他，问问自己，你觉得怎么样？

你坦率地说，那个把他踩到地底下的感觉，特别喜欢。我鼓励你狠狠地打他，你照做，并告诉我，觉得没有太大意思。这时候，我想抱抱你，我想对你说，不着急，咱们慢慢来。

我有在想，如果这个人在你面前，你可以要求他道歉么，毕竟，他欠你的。

“你对不起我，因为你的行为，我不敢谈恋爱，我一谈恋爱我就紧紧地把对方裹住，我婚姻的失败都是因为你。

你对不起我，对不起我的父母，他们那么善待你。直到现在，他们还要求我对你好，因为你看起来对他们好。可是，他们哪里知道，我恨你！我想杀了你！

你对不起我，请你给我道歉！无论哪一种方式，请给我一个道歉”，我听到你的心呐喊，我为你叫好。

最后，我们一起画画，我看到两个画面，第一张，一个圣洁的菇凉，穿着一袭红色的礼服，高傲地昂起头，俯视着整个大地。第二张，还是这个圣洁的菇凉，穿着白色的纱裙，迎着阳光，在微风中轻舞，我看着他们，觉得好美。

后来，你去拍了这样的写真，我看见，真美，你值得这么美，你值得拥有这一切。

对女性的暴力从未停止

性骚扰与性侵犯，一个是发生了实质性的关系，一个是没有发生。看起来有差别，但实质上，都是对女性的羞辱。

很高兴，我国现行的法律不仅有强奸罪，也有猥亵罪，能尽其所能地将那些道貌岸然的施暴者绳之以法。以至于我们，可以慢慢走出，受害者承受羞辱、承受质疑，施暴者被人原谅、被人遗忘的时代。

台湾作家林奕含在《房思琪的初恋乐园》里说：“社会对性的禁忌感太方便了。一个女生被强暴，全世界都觉得是她自己的错。连她自己都觉得是自己的错。”

肆意侮辱女性的作恶者毁掉的，很可能是一个女孩的一生。

对女性多一些尊重，也许这样的悲剧，就会少一点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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