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八):终焉

第十幕
地上的焚阳用无数生命换来了并不短暂的休憩。
就这样,或平静,或愤慨,或无奈,或不甘地,形如泰坦的众生一步步走进火焰之中。
一千年......
两千年......
直到再也没有人能记清楚确切的时间。
只要焚阳即将熄灭,年迈或苍老的巨兽们便会扑向那团烈火,重新将其点亮,好似早有约定般放下了一切。
时光飞逝,在贰祝的注视下,生灵们不断更新换代,无数的族长和野兽诞生、长大、衰老,迎来内部的分裂与统一。历史仿佛螺旋一般,在名为命运的车轴上交替,在瞬息万变中演化着更迭兴衰,在千万轮回间展示着是非成败。
名为融的泰坦行走于天地之间,没再企图寻得新的希望,只是随便走走,因为实在过于无聊。
一千年,两千年,三千年,好像恍惚了一下就过去了。他在一路上见证了众多庄严奇景。
有沉浸在黑暗最深处的章鱼尸体,散发着腐臭味的血肉山脉,也有着高悬在天空之上的死寂天国。更多的是废墟和白骨。那些死去的文明,在最后时刻,不约而同地选择了雕琢岩石,遗留下了自身的形象和文字,期待可以流传后世。还有的干脆在一场场内斗和战乱中毁灭,只有当风吹散了沙石,才隐约露出伤痕累累的枯骨。
直到最后的巨兽——年迈的鲲都焚烧殆尽,这个世界上已经不再有山海般的怪物。
“马上要轮到我了,贰祝”,融抬起头来望向那片浩瀚的星空,仿佛那里有更多的人在等待他的到来,“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想做些什么。”
年迈的融将早已满是皱纹的额头皱起,好像一张被折叠了一般,然后他朝着光的来处将脸舒展开来。无法估量的黄土流入他的手中,化作天地间最大的巨斧,朝无法被焚阳照耀的混沌之地猛劈过去。
下一刻,无数山脉化作平地,让光芒照向很远的地方。
无数生灵回望巨响的来处,在敬畏长啸或是匍匐。
融转过身来,用手捧起那颗名为“焚阳”的希望,不假思索的一口吞下。
然后他就被点燃了。
感觉到火焰自腹部升腾而起,瞬息间,将他笼罩在内,好像要将他的身体寸寸瓦解那样,带来了灼烧的剧痛。在痛苦里,他不由自主地弯下腰,压抑着喉咙里的咆哮。身体在无限的崩坏中散发出圣洁的白光,只有融化的血肉从他的身上流下,化作方圆千里的熔浆,在沸腾的熔炉中,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在剧痛中站起。
继续前进!
稍纵即逝的火光里,有娲和无数巨兽的身影浮现。凝视着融的眼瞳,微笑着,挥手,道别。
他背负着焚阳和文明,再度起航。
一万年,他的血肉,早已变成了辽阔的大地...
两万年,他的血液,变成了奔流不息的江河...
五万年后,当他再次游荡至起点,重新唤醒那化作巨龙的黑蛇时,早已剩下用来爬行的独臂。
“交给你啦。”
风无情地吹散最后的维系,让这个濒临破碎的残躯化作薪火,自地上飘向天上的神国。
黑蛇在无声中包裹住最后的焚阳,紧紧缠绕。
接下来的时间再无意义,只有无尽的寂寥。
直到有一天,他感受到深沉的困倦,他笑了笑,趴在地上,将最后的栖息地温柔地包裹入自己尚在燃烧的身下,便再也没有醒来。

从此开始,死寂的世界里,只有火光静静地跳动,倔强地歌唱着尚未完成的史诗。
五万年,十万年...
那火光变得好像风中的残烛,光芒逐渐黯淡,却不曾熄灭。
直到有一天,星空被白光所笼罩,让海洋刮起了久违的风与雨。
天地之间迎来了新生。
那一缕倔强的火焰终于消散。在熄灭的火光之中,第一只走兽茫然地抬起眼睛,环顾着四周。
看到了破晓的曙光。
浩荡长夜,自此而终。——《天启预报》


引用:
1.《天启预报》魔女之夜终章
2.《山海经》
3.《克鲁苏的呼唤》
4.各种中国神话以及希腊神话

《山海》其实一开始定下的结尾就是改编《天启预报》魔女一章的结尾,讲真文笔实在不够,只好完全借用了最后那段文字。当然我真的有很努力给很多地方做了改动,毕竟两个故事之间还是有很大的差距。

关于主要人物

贰祝——烛龙,“赤水之北,有章尾山,有神,人面蛇身,其瞑乃晦,其视乃明,是烛九阴,是谓烛龙。“
融——融祝、盘古,“木正曰句芒,火正曰祝融、金正曰蓐收,水正曰玄冥,土正曰后土。”、“盘古之君,龙首蛇身,嘘为风雨,吹为雷电,开目为昼,闭目为夜。死后骨节为山林,体为江海,血为淮渎,毛发为草木”。
娲——女娲,“燧人之世,有巨人迹,出雷泽,华胥以足。“
一开始写《山海》的目的其实是为了贰祝这个人物,所以我也让他成为了背负了最后的命运,开启了新时代的门扉。他代表的其实是聋哑人这个团体,他们或许无法说话,无法像常人一样表达自己的想法,但他们依然和帮助他们的人一起,走向新世界的光芒中去。
至于更多的写作想法,我并不想强调什么,每个人都会读出不一样的感受。

关于后记

关于后记,我觉得引用《沙德维尔的暗影》末尾的一句话大概最合适不过:

永远长眠的未必是死亡,经历奇异万古的亡灵也会死去。


《山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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