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是一个记录身边少女故事的小系列。
布泠/作
"我在向阳坡，栽下两行竹。"
动笔前去翻了翻虞诗的空间，她把签名改成了这句，出自海子的《主人》。
洒脱不羁，放纵如风。只是还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落寞。
刚知道虞诗的大名时，是几年前，阳光充沛到刺眼的军训中，躲进宿舍放松的间隙里。寝室的女生叽叽喳喳地聊八卦，笑说曾经的风云人物，十三四岁少不更事的无边风月。
刚上高中，人生地不熟，比不上那些从初中部直升上来的，于是我阖眼假寐，耳朵却捕捉到所有飘来的讯息。
"虞诗和万阳简直是模范情侣。"
"是啊是啊。"
而后我就听到了一段，堪比蜜甜的过往。很清纯，懵懵懂懂，也很老套，如同小说里的桥段。
万阳是个风流倜傥的公子哥儿，生得一张好面容，还体贴入微。虞诗是个千金大小姐，儿时生过场病后瘦瘦弱弱，落得了怎么都吃不胖的体质。
男主看中女主，俗气地送礼，各种名牌各种追求。女主高冷着不回应，最后终被打动，在一起后开始各种虐狗。
我听过，也就笑笑，不以为意，继续睡觉。
不料，半年后，竟莫名其妙地和故事中的女主角成为好友，一起逛街吃饭的交情。自然而然地亲历很多别人只能够道听途说的事，因而唏嘘不已。
万阳的确很帅气，是流行的当红小生脸。人如其名，阳光开朗，少见阴霾，始终笑容溢眼，对着虞诗尤为深情。可惜成绩却不好，交钱去了国际部，不能和在高中部的虞诗整日相见。
于是他坚持每天跑到我们教室，送一杯校外的奶茶或亲自泡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加上虞诗最爱的鸡排。还熟记虞诗的生理期，在每月的那几天换成红糖水和姜茶，顺带稍来包着绒布的热水袋。
虞诗想吃什么用什么，一个电话，就能让万阳用国际部的便利身份，心甘情愿地出入校门去买，还附赠一记必杀的炫目笑容。
然而虞诗却很少这么做。她私下里和我说，万阳应该很累吧，在那么尔虞我诈的地方，自己不能总是麻烦他。
然而这些话她永远不会对他说，羞于启口。
我只好微笑着摸摸她的头，不多言语。他要是知道她这么体贴就好了，就不会再有后来偏离轨道的种种。然而世事难料，总一波三折。
闲暇之余跑来送吃的喝的自然不解相思之渴，于是万阳总在半路和他的好友一起拦截我们，名义上是四人一起吃午饭或晚饭，实际上是两只巨型灯泡，在一对小情侣的周围散发耀眼光芒。
我和那个男生都很尴尬，埋头匆匆吃饭，装出一副失聪又失明的模样。万阳却毫不避讳地把虞诗爱吃的东西夹到她的盘子里，还旁若无人地伸手捋顺她飘乱的发。
长此以往，我向虞诗建议，不如他俩单独去食堂。她却死死拽住我，眸中含泪的模样。我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学校抓早恋抓得紧，又是老师站在路口严查，又是拍照通报，还用老套的找家长来威慑。
好吧，那就这样吧。
虞诗确实过于小心谨慎，在路上连万阳的手也不愿牵。晚自习下课，月黑风高，最适宜情侣并肩同行一程，交流感情。
于是万阳每每特意从国际部跑来等虞诗，都只得来一前一后错开行走的一段路，再在女生宿舍门口分道扬镳，以注视着虞诗上楼作结。
不过这时候，我倒明智地没去当电灯泡，遥遥看着他俩微妙的位置，听身旁的好友在热闹地讨论。
"虞诗和万阳感情真好，是吧？"
也许只是表象如此，内里已千沟万壑，如同将碎未碎的玻璃幕墙，细纹爬满所有罅隙，只差最后轻微一击打，就会轰然坍圮。
但我还是点点头，私心总期冀他们可以长长久久，毕竟已有四年的情分。哦，这时是高二。文理分班过后，我和虞诗不在一层楼，也不再一起去食堂，却依旧保持联系，还能倾听她的喜怒哀乐。
她看见他和一个女生纵情嬉笑，并肩出了学校，他说只是社团活动；她看见他在他的圈子里展露锋芒，一呼百应，却不可避免地招蜂引蝶。
甚至，有个学妹加了她的QQ，上来就是毫不留情的批责，以及，拿来合照明里炫耀。她只当是玩笑，转身就忘，也没选择去掉价地找他问个一清二楚。
我安慰她，万阳那么喜欢你，所有人都看的见。至少，你们还是情侣头像呢，别多想。
她的头像是个小太阳，而他的是个小月亮。他说，我要绕着你转，一辈子。
他们真的是朋友圈里最让人羡慕的一对。
万阳要去美国，考托福的前一周，虞诗固执地每天都跑去看他，刚到他们班门口，还没开口说话，男生就放下书本立刻出来，心灵感应似的。
曾问过虞诗，以后他出国，你怎么办？
她蹙眉，瞬间明白我的意思，继而又粲然一笑："我不会出国的，但我相信他。"
事实证明，FLAG不能随意立，话不能说的太满，要留余地。
曾经说要绕着太阳转的月亮，也敌不过引力平衡作用，挣扎着飞向地球的怀抱，离开身后的温暖。
他说："再见。"
十几秒之后，她也淡淡地接一句："再见。"
空间瞬间炸乱，似乎隔着屏幕也能看到所有人困惑却兴致勃勃的探求目光。我叹口气，退出页面，敲开她的私聊窗口。
"怎么回事？"
"分了呗。"
很静，摸不清是爆发惊涛骇浪后的安稳，还是蜷缩起来彻底无力后的倦怠。
我想起听闻来的初始。
得到回应的男生仿若心口突然绽开花，却强压住欣喜若狂，一贯豪迈的口吻转成为数不多的矜持："你好。"
她依旧淡淡的语气："你好。"
却只有我知道她内心的百转千回，那些日日夜夜的念想，灼心的疑虑，和鼓起勇气坚信的不易。
于是颇为气愤地去质问万阳："你不是最喜欢虞诗的吗，为什么要提分手？"
"我试图相信她喜欢我，可我看不见任何希望。我猜，她大概是不喜欢我的吧，至少，没有那么喜欢。"
我沉默，那边又追加一条。
"我们在一起四年，只有放假出去的时候我才能光明正大地牵她的手。这样的恋爱，对彼此来说，应该都很累。我不愿意她再这么难做，于是我来做这个恶人吧。"
后来他们确实再无交集，换了头像和昵称，两不相干。国际部和高中部本来就相隔甚远，几乎不存在偶遇的可能性。
然而高三新学期伊始，她却不再来学校，竟是报了托福的班。我说过，她本就是千金大小姐，家中钱财无忧，智商还是让人仰望的学霸级别。于是短短半年，就轻轻巧巧过了托福，成功申报全美排行前百的名校。
不知道他们如今在大洋彼岸的生活如何，或许想起曾经轰轰烈烈的年少轻狂，还会抿唇一笑，亦或……
然而错过终究是错过。
这里布泠。
世界很大，很高兴此刻正巧遇见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