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露至,晚风吹来尽是凉意。
某建筑工地,王建绑好最后一捆钢筋向吊车里的人打个手势,示意他可以拉动钢丝绳了。
这是他最后一天在工地的工作,把最后一捆钢筋送上去,他就要回工地食堂吃饭了。虽然每天一顿三餐都是白菜豆腐,但这一个月下来也赚了一万多块。
吃过最后一顿饭王建明天就要回家收秋了,眼看着别人的苞米都拉回家,自己的那一亩三分地上的苞米杆还直直地杵在那里。村委会的刘妈给她介绍的那个女人大娟子跟他过了也有两个月的日子了,好在人家不嫌弃他穷,不嫌弃他的那个傻弟弟,这两个月是他一生中最幸福的日子。
王建眼看着吊车慢慢升高,他脱下手套掸掸身上的土转身往食堂走,忽然一声响,一件重物从天而降,那捆钢筋不偏不倚砸在王建头上。
他死了。
午夜十二点,工地办公室里坐满了人。有工程部主要负责人,包工头和钢筋班组负责人,还有就是王建的新媳妇儿大娟儿和王建的傻弟弟王憨,再有就是王建的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方叔叔王德满。
“你们开个价吧”工地的包工头胖大海首先站起来冲着大娟子说道。
大娟子低着头一言不发
“该咋办就咋办吧!王建家里也没有个主事的人”王德满结结巴巴地说了一句。
“你看这么着30万行不?”
“什么30万?俺家男人十年前也是死在工地,那时候还给50万,你给30万?现在一头猪还多少钱呢?
大娟子听胖大海说给30万,她抬起头,用柔柔软软的声音说着。
“按理说,这场事故是不归我们负责,王建只是外包组的临时工人,没有任何劳动合同,外包组老板拿不出这笔钱,我们才出头管这事,不然就经官了,一切按正常手续办。”
说这话的是工地包工头刘小辫儿,一头长长白发梳起来扎在脑后,冷不丁让人一看感觉他就是个艺术家。小辫儿的外号也来自他的头发,
这样的讨价还价僵持到夜里两点,作为国家重点工程的工地是严厉杜绝伤亡事故发生。虽然每个工程都给两个死亡名额,但真的出了事,为了息事宁人大多数采用私了解决这样的事故。
最后以60万的价格达成协议,这笔抚恤金当夜直接打到大娟子的账户上,一半是给傻子王憨的抚养费,一半是大娟子的。从此这事和工地再无关系。互相签字画押。从小失去父母的王建兄弟俩,除了大娟子是他的合法继承人再无他人,因为他们是在结婚登记处领了证的。
五天后,王建的破房子里挤满了人,左邻右舍都是来看热闹的。有人说,大娟子带着那60万跑了,扔下王憨不管了。有人骂大娟子是丧夫的命,不但克死自己的丈夫,还克死了无辜的王建。但也有人同情大娟子
“那不跑咋过啊?每天守着王憨啥时候是头啊?要是我我也跑”。
大家七嘴八舌,最后有人提议控告大娟子,告她拐骗了王建的抚恤金,抛弃王憨不尽人情,还有人骂她丧尽天良。只搭伙过两个月怎么可以拿走全部的六十万呢!
就在大家愤愤不平的时候,外面有停车的声音。大家跑出去一看,大娟子正从一辆货车上下来,车上拉着一些家具和一些锅碗瓢盆,另外还有一头猪。
“大娟子,你这是干什么?”一位村邻不解地问。
“我回了一趟老家,把以前的东西都拉了来,以后,这里就是我的家了。”
人,逐渐散去,一些人心里各自泛着嘀咕,谁都没有猜到这个只和王建过了两个月的女人会再次回来。当大娟子把那头猪赶到空了许多年的猪圈里时已经是半夜了,天逐渐凉了起来,一层薄薄的寒霜盖到地上。王憨沉沉地睡在干净的炕梢,大娟子坐在炕头揉着有些疼痛的脚,随手轻轻地关上了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