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铁疾驰过汨罗江，老徐知道，快到家了。

他恨不得马上到家。

老徐灰白的胡须几个月没打理了，那种“茂盛”，在瘦削的脸上显得格格不入。

老徐脱下帽子，对着窗户，拨弄了下化疗后仅剩的几根头发。就像他家里的几个孙子孙女，是仅存的几丝希望。

一个人去医院，一个人化疗，一个人回家。每当有人问起，老徐总坚定地说：“老子自己能行，不就是化疗吗！死不了！”

老徐有三个孩子。一个在深圳，一个在虎门，一个在北京。癌症晚期的老徐也不曾想，带大了自己的孩子，还要带孩子的孩子。只是，还能带多久呢？

老徐摸了摸破旧背包的零食，塑料包装袋发出的响声，瞬间戳到了他最柔软的地方，戳得老徐咯咯直乐。反复几次，直到旁边的人惊疑地看着他，老徐才停下。再不停，要被人当神经病了，一个老头儿竟然玩这么幼稚的“游戏”！

老徐正襟危坐，憋着心中的笑。做工穿的迷彩服，像个布罩子罩在他干瘦的身子，列车拐弯，迷彩服左右摇晃。

虽知道“久病床前无孝子”，但相比之下，还是孙子孙女好！他们随便的一声“爷爷”，就能暖化老徐的心。

到家了，老徐想见到孩子们的心情更加强烈了。住院半个月，恍如隔世。

“爷爷……爷爷……”一群孩子跑了过来，有的抱住老徐的大腿，有的在旁边欢呼雀跃，有的远远站着看着老徐腼腆地笑……

老徐摆起了架势，站在原地傻乐，慢慢悠悠把零食从包里拿出来，再举高高，引得孩子们一阵阵尖叫。这一刻，老徐仿佛觉得自己是世界的中心。

孩子们拿到零食，四下跑起来，老徐看着一切，欣慰地踱到门口，坐在了台阶上。

“爷爷，你好点了没有？”

其他几个孩子也围了过来。

“爷爷，听别人说你的病治不好，你会不会死啊？”

“爷爷爷爷，你还要去医院吗？”

……

老徐听见这些，泪水竟然不争气地流了出来。这些年，他可是再苦也没淌过一滴泪。老徐赶紧抹去眼泪，开起了玩笑：“你们想不想爷爷死啊？”

孩子们都沉默地摇头。

“为什么呢？”老徐一脸严肃，歪着头看了一圈，想听到心底里的那个答案。但孩子们似乎感受到了什么，没一个人敢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过了一会儿，只有一个胖嘟嘟男孩说了句：“爷爷，你不能死”。

老徐满眼期待：“为什么呢？”

男孩擦了擦嘴：“你死了，就没人给我们买吃的了。”

“奶奶可以给你们买啊？”

“奶奶没有钱，爷爷有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