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我觉得在这些狂飙者面前,自己怯懦而且保守,整个知识分子的“理性”、“道德”因为缺乏实践的力量,编程了空洞的尸骸,没有真正活跃的生命内容。整个大学校园在一种假象的知识之中,空虚而没有生命力。没有真实生活实践的力量,没有爱恨,没有关怀,我们的“理性”与“道德”已等同于“冷漠”和“怯懦”了吧。
而大学校园之外的青年则走上了狂飙之路。
也许,阿吉,我们的狂飙的青年不应当在大度路而应当在大学校园吧。我想到了德国的狂飙运动,歌德的《少年维特之烦恼》是生命底层的不安与躁动;我想到了唐代初年的李白,“兴酣落笔摇五岳,诗成笑傲凌沧洲”,那精神心灵上的傲岸与不屑崩裂成了文化上灿亮的火花;这些,都并不是原始的、本能的、感官上的狂飙,而是在精神上、思想上、人的本质上作更高的激越与飞扬啊!
所谓历史,不是任何人的独大,而恰恰是前行者和后来者都把自己努力参加到一个系列的长河中去,不断奔涌向前,也不断继续汇流新的参与者,不断形成更为波澜壮阔的大河吧。
历史是一个奇怪的东西。历史是每一个活着的人对死去的人的怀想、留念、敬重与感谢。历史又使后来者有理想与抱负,怀抱着“有为者亦若是”的心情。走在这样的城市,四处是死去的诗人与哲学家的雕像,仿佛在死者的幽灵中行走。然而,春天来了,春天使所有的花灿烂地开放。死者的幽灵召唤着新的春天,死者的幽灵召唤花的开放。历史仿佛是死去的城市的幽灵在每一个春天的复活。瓦雷里的《海滨墓园》的诗句与鸽子的啼啭,兰波的《地域的季节》与盛放的梨花,德彪西在努力记忆他遗忘的一段音符。这一个春天,在巴黎,我看见了生者与死者,看见了他们手牵着手舞蹈,他们觉得这是一个永恒的城市。
而我的愿望变得非常简单,我希望我居住的那个故乡的城市可以散步,可以沉思,可以使我安心坐下来读书或晒太阳。
绘画上如果有所谓“进境”,大概也还是领悟了自己的浮躁嚣张,愿意静下来怀惭愧之心吧。
因此,有更多的时间想看一滴水在纸上晕开的速度的缓急。尝试用清水在空白的纸上绘画山水,水的印痕随湿随干,一幅淋漓的山水可以在,也可以不在。纸上的沧桑斑驳也只是墨水之痕,可以有,也可以没有。
书画于我也许似修行吧,修行的原因是知道做得不好,可以继续做下去。
我于书画上敬佩的都只是一种生命的修行而已。好友奚淞在母亲亡故后,以三十三个月的时间去观音,我知道我还做不到,心中便又敬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