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星回

01

星回是只小猫,因出生在年终时节,正是星回天际、岁且更始的时候,故名星回。

大三起,我辞去一切校内职务,埋首在故纸堆里。从童年起就有个梦想,期待着有一天能够在社科院内跟从名师、研习古代文学。

大四考研成绩公布,由于英语的一分之差与多年的夙愿失之交臂。

最难以接受的失败是哪种?

记得古希腊神话中有一则讲到坦塔罗斯王遭受的惩罚:“他站在大湖中,湖水深及他的下颔,湖岸长着果树,累累果实就悬在他的头顶。可是,当他口渴低头喝水时,湖水便退去;当他腹饥伸手摘果时,树枝便荡开,清泉佳果可望而不可即。”

他将忍受永远的焦渴和饥饿之苦,但目标的近在眼前反而使失败显得更加让人痛苦。恰如我,多年的追寻似乎就要成功,却以一步之遥,终究还是水月镜花。

那段时期,我的心境极其焦躁,也就在那时,我与星回相遇了。一个生命与一个生命的相会是因缘际会,也是一种必然。我慢慢发现,其实,不是我照顾了她,她的存在本身,也陪伴、开释并教会我思考了许多。


02

星回当时刚生下不久,因生得可爱,被第一任主人抱回家中。

那时的星回尚未断奶,需要频繁地喂奶照顾,主人工作繁忙,而我课业轻松、心境又很落寞,一切都那么地顺理成章,我成了她的第二任主人。

真正感觉星回对于我的重要意义,是给星回做绝育手术。由于是小母猫,手术过程很痛苦,术后的星回非常虚弱。也是从那一刻起,我知道,她将她的一生已经交付到我的身上,我绝不能对她弃之不顾。术后阶段的照顾,让我与星回的感情突飞猛进。

星回由于很早离开妈妈,又被中途接手的原因,性子懂事而内向。不大敢跟其他人接触,包括其他的小动物——直到雪衣的出现。


雪衣是只小鸟,欢快活泼。有人担心过她俩,毕竟小鸟与小猫是食物链的两端。没想到的是,星回却经常被雪衣追得绕圈圈,实在气不过了,星回会伸出爪子,作挠状,最后的结果却也是被雪衣啄了鼻子。她俩的出现,再加上移情的作用,我的心境恢复如初。

不久后的一天,雪衣生病了。我跑遍了全城,终于找到家会给小鸟、荷兰猪、蜘蛛、乌龟等各种生命看病的动物医院。雪衣开始每天吃药,蔫儿了精神,星回每天都伴在它的身侧,时常喵呜两声,定睛望着雪衣,神情似在哀伤。

雪衣又活泼起来,我俩都很高兴,以为它快康复了,星回更是围着雪衣打闹。第二天,雪衣却永远离开,想来前一天应该是它的回光返照吧。

星回之后静默了很久。但也是从这时起,她学会了与其他生命的相处。

我也是从这时起,接触了哲学的生死观。生命之所以被长久地讨论,正是由于它的短暂与不可重复,正如周国平所说:“我们眷恋生命,执着人生,但同时却也要收拾好行装,随时准备和人生告别。”

但我又是唯心论者,始终相信,雪衣是去了小鸟的天堂。

03

毕业后,我去了新的城市,起始阶段,没有条件将星回带在身边,于是将星回留给了爸妈。

从此以后,爸妈给我打电话,话题里再没了我,全部都是星回。

“星回是只惜福的小猫,地上掉下来的食物全部都被吃回去。每天的饭碗都干净得像新洗的碗。”

“星回好灵巧,你爸种植的一屋子植物,它跳来跃去的,一次都没有碰到过。”

“星回每天都准时陪我看谍战剧,眼珠子滴溜溜地一动不动,就像能看懂一样。”

“……”

大半年后,我有条件将星回带在身边了。爸妈下了无数次的决心,在强烈地感觉到星回对我的眷恋后,将她送回给了我。

此后,每天的亲子电话时间,都是“星回,星回……”,第一次来外地城市见我,也是在星回过来之后。

“爸妈,你们到底是来看我还是看星回的?”我微带醋意。

“当然星回,你有什么好看的。”爸妈回答得干脆利落,我终于要沦落到与星回争宠的地步了。


星回回来后,我的生活与心境都变了。

有星回在家,我再不敢晚归。有一次,凌晨十二点到家,据同伴说,星回一直待在门口等我。直到我回来后,她才安心地去睡觉。那天起,每晚稍晚些,我就开始担心:星回肯定还在等我。

有星回在家,我无比安心。有一次,在外面碰倒了一物,星回知道我在外面,特别担心,紧张地蹿出来看我发生了什么事。

有星回在家,我也无比窝心。午后,我在阳光下读书,不时地挠挠她的肚子,而她就慵懒舒服地入梦,陪伴着我全部的时光。

直到她的老去。


从星回身上,我开始坚定地相信,她拥有智慧与灵性,生物本身并不是本能反应构成了它们的一生。你瞧,当我说她坏话的时候,她会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面前;在我给她剃毛时,她会有强烈地美丑观念……

也许如英国哲学家伯特兰·罗素说的那样:“动物虽然认识感觉材料,但是从来也不会察觉到这种认识,因此它们便永远也不知道自己的存在。”

但它们能够认识感觉材料,有自己的认识能力。也许它们的认识能力仅限于对事物所提供的感觉材料的认识,并不能认识到它们认识到了感觉材料这件事本身,但它们是有灵性与智慧的生命个体。


我爱星回,我不知道是因为她的美使我认为它美,还是我感受到它美的本身所以认为它美。但我清楚地知道,正是这只猫的出现,让我对生命有了不同的感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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