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晨雾弥漫,远山隐隐约约的露出青色,我知道黎明即将来临,那代表新的一天,逝去的业已逝去,该来的终将来临。一切匆匆如流水,冰轮西沉,金乌东升,如此而已,如是而已。
题记
一路上行人欲断魂
这个故事发生在很久很久很久以前,人类尚未出生。天空和大陆之间有一条河道,忽然有一天,河道里水流湍急,还伴着些没来得及融化的冰块,水面上漂来一朵一朵的莲花,最初的人都坐在莲花里面,他们顺着冰河停留在世上。有的停到了须弥山,莲花绽放化为花台,原人就变成神;有的停到了大地上,莲花消失,原人的变成人。起初神和人没有分别,山上山下,交通往来,倒也相合。
后来在地上的人变的越来越聪明,数量也越来越多 ,他们在远古大陆不断迁徙,越走越远,慢慢的就不记得须弥山里的人了。
人对神最后的记忆就是西王母,传说她是豹头人身的神灵,在昆仑山热烈招待了远道而来的周穆王,一宵云雨之后,周穆王带着八骏马离开,她依着窗户,一眨眼就已经过了百年光景。
这样的传说还有很多,书生龙女,织女牛郎,真真假假自是不能考究,只是引出一句词: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有一年三四月,冬去春来,远古大陆到了万物复苏的好时节。杏花开的纷纷扬扬,一个须弥山的女人走出大山,开始了她无尽的旅程!
她在远古大陆上走走停停,欣赏着人世的大好春光。神足踏遍山川、河流、陆地、城镇、乡村。她叹息凡人的生老病死、黄粱一梦;也赞叹宇宙造化无穷,生生不息。她没有刻意去留心凡人的故事,反正凡人的爱憎离别大同小异,对她而言,值得一提的事,并不代表值得记忆。
这般走马观花游戏红尘,凡世已轮过数载春秋,多少英雄迟暮、红颜白发,岁月再匆匆与她也不过一弹指。
老不死的人还是回到大山去吧——她心里笑自己。这样也好,只有须弥山才可承载她近乎永恒的生命。
她回山的途中看到山脚下竖起的城郭酒旗,她放慢脚步,走进那个小城镇,小河潺潺,儿童嘻戏。
杏花时节雨纷纷,一个小男孩在杏花烟雨中跑向她
天真的问:你是神吗?
她说:是!
孩子又问:那我会变成神,对吗?
她说:对的!
孩子又问:那我能再见你吗?
她说,可以!
她在须弥山下欲进又退,一如凡人近乡情怯那般徘徊不前,也不知过去多久,又到一年三四月,她心中微动,她静默片刻后又举步迈进那个开满杏花小镇。
她寻着记忆穿过一大片树林,满眼的物是人非,孩童们唱着“杏花如雨落下呀,路上行人就断了魂”,念完后又格咯的笑开了,她露出微笑,心想: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这是千年后的诗啊,那时候这些孩子会有什么样的故事,是不是和现在一样天真烂漫?她想着这些,又看那些孩子,呵呵,蓬头稚子,身量未齐,未有读书立业的辛劳,不经乡愁情爱的苦困,就念得‘断魂’了?
她逗那些稚子:你们为甚断魂呐?
那些稚子七嘴八舌,有的故作高深说:因为人生本来就很难,所以就断魂。
有些稚子懵懂,说:因为人总要死的,死就是断魂。
她掏出糖果赠与孩童,并问:你们已知人有生苦、死苦、那你们知不知“求不得”苦!
孩童拿了糖一哄而散,一边跑,一边嘴里却还回着她的话:求不得苦,就是很老很老的时候还没见到想见的人,就像神女庙里的老阿翁那样!
“到底是孩子”她笑着摇头,随后就踏上回须弥的路,路过一条小河,看见一座小庙,她心中疑惑,怎么凭空多出一座庙?是谁人建在这里,建成多少年岁,供奉的又是谁,世人所求为何?
她走进神女庙,见神女庙陈设虽然简陋,却干净整洁,上首神女宝像庄严,神情悲悯,翩若惊鸿,手上还捻着一片三月的杏花,别的倒还罢了,只神女指尖的杏花实在别致,她一时情动分出一缕情丝附在杏花上 ,却在神女像传来的讯息时沉默,这神像竟是她自己,有个男人日日对着神像诉说相思。
这时守庙的老人外出归来,神女回头时愣住,居然是那个问她是不是神的孩子,他居然老了,竟然有两百多岁了,已经老的不成样子,是了,她终于想起神与人对时间的感知存在着巨大的差异,她的时间是静止地,细腻地,似水滴在湖面激起涟漪,湖平如镜时时间又回归苍穹。而人,永远都在时间的禁锢中,永远都在失去,哪怕一分一秒,错过了就无法重新来过。
老人颤颤巍巍的走向她,他脸上每一道皱纹,头上每一根白发都赫然证明神与人之间巨大的鸿沟,她急忙伸手扶住老人,老人释然的说道:我知道你会回来,你答应过我的。
她原本想问老阿翁:为见一个人,苦苦撑过两百年的岁月,值得吗?话到嘴边又变成:是,我来见你。
老人问,我有来生吗?
她说,有!
听罢老人陷入昏迷,迷蒙中看见杏花烟雨中的神女,仪态万千,光华灿烂,手里还捻一片三月的杏花,跟他说:来生,莫把我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