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首发于微信公众号：初芒）

那是个老房子，它静静的站立在一条年久失修的公路旁，白墙青瓦，简朴宁静，悠久亲切，白墙上斑斓的裂痕透出年迈的痕迹，并开始大面积的泛黄。残破的窗栏孤零零的支棱着几片碎玻璃渣滓，门是上好的木头筑成的，但也阻挡潮湿的水汽将它的身体腐蚀，伴随着寒风来袭，门吱嘎吱嘎的晃动像极了一位老妪受风湿折磨发出的无助呻吟。

老房子的身旁站了棵树，与其叫树，不如称之为枯木，它的生命定格在了冬天，春夏的繁荣兴盛再也不能使它动容，不能使它再长出哪怕是小小的一株嫩芽。树的年龄很大了，它已经记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时候随着哪只鸟儿来到这片土地扎根的了，它就那么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人来人往，世事变迁。它见证了在老房子之前的许许多多的老房子，知道它们是在什么时候建起，又在什么时候轰然倒塌，之后，又建起，继而，又倒塌。它渐渐悟出了，原来石头也会有生命，木木呆呆的老房子也有生命。

那是只猫，黑白条纹，身体上的毛混杂着泥土粗糙而又杂乱。它很瘦，却自豪的认为自己的敏捷度世界上任何一只猫也比不上。它时常在老树的枝桠上来回跳跃扯下一大片新长出的嫩芽令老树暗自哀叹，也时常在老房子的青瓦上来回拨弄直至瓦片掉落屋檐，砸到湿漉漉的青苔地上发出“哐当”沉闷脆响，而这之后，在惹了祸事后绿眼睛调皮蛋会直直盯着地面等待动静，好一会才从房檐上蹑手蹑脚的跳下，拨弄那碎瓦片。猫看着那碎瓦片，好像记起了一些事情，好早以前它也打碎了小主人的玩具，小主人看到地上碎了一地的玩具哭的很伤心并向它发火，猫记得那是某天某个路边上过路的陌生漂亮女人送给小主人的，是个很丑的娃娃，猫不解小主人为什么会哭的这么伤心，但它不再在小主人的玩具堆里乱蹦了，猫知道了打碎别人的东西是极其不好的行为。虽然如此，但房檐上的瓦片还是不知不觉少了一大半，猫总是不自觉的将瓦片拨弄掉落，再静静地等待一声瓦片碎裂的声响，令自己浑身一颤。或许猫自己都不会知道，它有多么爱这片寂静的土地上那一声沉闷的脆响了，这样自己的喵喵叫声不会再那么孤独了。

随着第一滴雨水“啪嗒”掉落再猫的脖颈，懒洋洋的午睡被惊醒，猫打了个冷颤，渐渐起身，弓着身子在房檐上伸着懒腰，一睁眼看见，老房子的上空却是阴雨密布，墨云和白云相互交织，随风飘行，是一幅天然水墨画。要下雨了，猫失落的叫了两声，跳下房檐，推开嘎吱的门，蜷缩在空空的老房子的一角。猫恨透了这样的天气了，潮湿的地板总会让空气弥漫着一大股发霉的味道，房子外绿油油滑唧唧的植物又要铺上厚厚的一层。房子只能挡住部分雨水，却挡不住自由的风，风将会将整个房子占据，让寒冷遍布整个角落。更可怕的是那轰隆隆的巨响，活脱脱像一个魔鬼的怒号，猫还记得，以前的小主人总会被这样的声音吓得呜咽，猫便会跳上床，用乖巧的小脑袋去蹭着小主人，喵喵的告诉他“别怕”，其实猫自己也害怕，但是有小主人，小主人是它的驱魔符，小主人有魔力，有了小主人猫什么也不害怕了。

雨渐渐下大了，猫把自己缩得更紧了。猫闭眼假寐，努力去想自己不是很冷，就好像真的不是很冷了。回想起小主人离开的那些天，也是这样糟糕的雨天，那个陌生的漂亮女人来了，她比猫第一次看到的她多了好些皱纹。她开着华丽的车子，穿着华丽的衣服，怕淋着雨急急忙忙的跑入家中，温柔的抱住猫的小主人，温柔的和他说话，说了好久，久到猫在房门外被深夜厚重的湿气冷醒，屋内终于没了声响，但小主人好像忘记将它抱回屋了。第二天，猫醒了的时候，发现小主人正在用闪闪发光的眼睛看着它，向它灿烂的微笑，小主人已经好久没有这么笑过了，猫喵喵的回应着。小主人向它细细的说话，猫听不懂但还是努力地喵喵的叫着，让小主人开心就是猫最开心的事。猫趁着雨停的间隙兴高采烈的去更远的地方追蝴蝶，当夜幕降临大雨倾盆猫急急忙忙回家却发现小主人站在门口的屋檐等着他，而家里却不如往常一样亮着灯，猫踟躇了一会，像是明白了什么，过了一会才慢吞吞的向小主人走去，小主人用疼爱的眼睛看着猫，对它说“我们要去更大的地方生活了，我收拾好东西就一定让妈妈回来接你的，你先在这里等几天咯，吃的。。。。。。。”猫是听不懂的，它只看得懂小主人向它挥了挥手，猫知道那是人分别时的动作，猫知道小主人要走了，在车门关上的一瞬急忙跳起来去追，但轰隆隆的四轮怪物一溜烟的时间便消失在拐弯处，只留下猫在夜晚的雨中凄凌凌的叫唤着。在这之后，小主人却再也没有回来，艺术性的灾害发生在雨中，大雨让他的小主人和漂亮女人失踪了，但是猫不知道。

风大了，吹过带着玻璃渣子的窗栏发出尖锐的声响，像是老房子的呜咽。树在风中用力扛着，却也免不了树枝硬生生的被折断。老房子，树和猫，在那天都被丢下了，最开始还有小主人留下的食物和薄被，但是一天有一个灰头土脸的流浪汉来到此处，毫不留情的将最后一点食物收入囊中，将能避寒的小被子掠夺，猫就只剩空空的老房子了，猫知道自己变成流浪猫了，流浪猫是不会有主人的，流浪猫应该四处流荡，不应该在守在老房子中，猫知道。但它不论走到多远的地方，总会在夜晚时候回到老房子和树的身边，猫眷恋这里，猫期盼着忽然一天小主人的出现，猫总是时不时的向那条公路的尽头张望，期盼着他可以迎着太阳向它走来，带着朝露与花香邀它回家。

雨终于停了，这场雨下的格外的久，久到猫将往事回忆了三遍。雨过了天晴，太阳也罕见的透出脑袋，微弱的光照着这一切，老房子的白墙经过雨水的冲刷掉落了一大块墙皮，露出旧旧的灰色。树折断的枝桠掉了一地，猫抖抖身上的雨水，缓慢的打量这场雨造就的新环境。它试探性的用爪子拨弄了一下地上较为粗壮的枝条，树枝咕噜咕滚动，不错，这会是猫的新玩具，猫喵喵的叫着表示内心的开心。但是猫知道现在还不能玩，它已经嗅到自己猎物的气息了，它知道自己要先填饱肚子了。猫顺着阳光，迈着轻巧敏捷的脚步，向远处的猎物追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