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最喜欢观察隔壁的一位温姓婆婆,她那时四十岁出头,皮肤黑的发亮,粗壮的胳膊,粗壮的大腿,还有粗壮的腰,常年下地的活计让她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老上很多。所以,那时我们一群小孩子都叫她婆婆。温婆婆是个极要强的女人,在那个农村人口还没有大批流入城里打工的年代,她就逼着丈夫带上儿子来到了城乡结合部租下了两间平房,养猪摆摊儿卖肉。温婆婆的丈夫是个“病痨鬼”一样的干瘦男人,走路时总是趿拉着一双平底布鞋,披着一件洗得褪了色的两兜儿绿褂子,尤其是他看人时的眼神尤其怕人,深陷在眼窝里的小黑眼珠儿从不正面迎人,总是对人斜侧里瞥着。他不爱说话,爸妈说他们家的话都被温婆婆一个人说完了,温婆婆对此也毫不避讳,见人就抱怨自己命苦,样貌生得不好,摊上了个没用的男人,家里家外只能靠她。
温婆婆只有一个儿子,这在农村是少见的。这个要强的女人自然希望儿子将来能在城里有番作为,但这个儿子就像是她的前世冤家,每日都会听到温婆婆和儿子哭闹,可温婆婆出门逢人便夸他家儿子最近又出息了。儿子二十多岁了,在农村只念过初小,到了城里除了整天和一帮酒肉朋友胡混,没啥正经事干。温婆婆和别的农村女人不同,她不愿意儿子尽早结婚,而一定要找个条件好、儿子又“吃”得住(管得住)的,结果可想而知,温婆婆的儿子从二十岁晃到了四十岁,后来听说找了个附近郊区的寡妇,也是个极厉害的女人,和温婆婆吵了几年,愤然搬走,把温婆婆儿子也带走了。温婆婆打那以后便每天拎着鞋追打男人,抱怨男人家祖上没积德。不久,温婆婆男人中风死了,后来听老邻居说,打那以后,儿子儿媳也从没回来看过温婆婆,温婆婆逢人就念叨自己命苦,摊上了个没用的短命鬼男人和一个冤家一样的儿子。
如今我也结了婚,有了自己的家庭,也会时常想起当年的温婆婆。像她自己说的那样,温婆婆确实命苦,但这种苦却多是她自己制造的。她出身农村,虽没生得一副好容貌,却有一副好身板儿,本该感恩爹娘,她却抱怨自己样貌不好嫁了个不中用的男人;她男人虽然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却着实是个老实人,守着她和孩子,本该感恩丈夫,她却抱怨男人没本事;她老家有几亩薄田,还有一个鱼塘,她们搬到城里后,接手的侄子成了养鱼专业户,她却抱怨老家条件差,硬拉着男人和儿子到城里讨生活;她儿子虽然没读多少书,却健康快乐,本该感恩,她却望子成龙,对儿子从小骂到大......结果呢?
多年后,我常常想,如果温婆婆当初能用一颗感恩之心面对自己和家庭,也许她老家的村子里会多一个儿孙绕膝、笑眯了眼的老婆婆。
女人是感性的,也因此多嗔多痴,总希望自己能有个温柔多金的专情男人,又儿女双全并都是文治武功样样拔尖,自己就可以在这温柔乡里美丽到老了。女人希望过上好日子本没有错,但执着了,就只剩下了苦。中国的传统文化里对女人的定义是“水”,如今一些人批判这种文化宣扬和肯定女人的被动和懦弱。其实正相反,水利万物而不争,老祖宗是希望我们中国的女人要温柔、包容和从容,而这种绕指之柔却是可以力拔千钧的。
因此说,女人要改变家庭的风水,就先从改变自己开始吧,当自己变成了那汪温润如怡的甘泉之后,何愁没有合乐美好的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