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场流水账

午后的一场考试。

发卡，发卷，发条形码，静待铃声，然后开考。

白色的屋子里没有任何装饰，大块的平整的玻璃，蓝灰色的桌椅有一副庄严肃穆的面孔。蓝色的窗帘有些皱巴巴，色泽也还算鲜亮，遮住了大块玻璃外边的寒冷，也遮住了冬日暖暖的阳光。可是，一片又一片的阳光还是从窗帘的边边角角处挤进来，在后边的墙上，孩子们的桌子上打上光斑，看着都暖和。

我坐在讲台上，百无聊赖，讲台下三十多个孩子，低着头，握着笔，聚精会神地进行他们人生中无数场考试中的这一场。

我把胳膊架在讲桌上，下巴颏搁在手臂上，看着他们。没有人发现我的无聊。

一考场，应该是可以安静答题的一群孩子吧！有几个熟悉的面孔，看看我，面无表情。高中生嘛，被学习榨去了脸上的笑容和青春的朝气，学习已经让他们疲惫，更何况是这样的考试，实在挤不出半点笑。

他们低着头，奋笔疾书，笔尖打在纸上，格楞楞的声音很响，听得出他们思绪流畅时的倾述，也听得出思路阻塞时的犹疑不前；有烦躁时候不自觉的转笔，有豁然开朗时的嘴角微扬……他们的世界就是那一尺见方的卷子和那二十几个题，我的世界就是斗室中眼前这三十几个不把我放在眼里的学生。

忽然间，寂静无声，时空窒息。翻卷子的声音就没有了，写字的声音也没有了，前排那个仿佛感冒了的女孩子粗重的呼吸声仿佛也停了，空气凝结了一样，阳光的影子仿佛也被施了法，一动不动。那一瞬间，不过短短的几秒，可是，捕捉不到一点点声响。

声响又起，翻卷子的哗哗声，笔尖在卷子上书写的声音，桌子椅子挪动的声音……有一点小喧闹的意思。

这寂静与喧闹交错着，催眠曲一样，我觉得自己有些迷糊。阳光的片状有些变小了，我想把窗帘拉开，但我不想动。

拿出手机，看看群里的消息，有些胆战心惊，主任们在群里滚动播发不许玩手机的禁令，被逮住，被拍照，被扔到群里吗？当个老师不容易啊！学生管得好不好搁一边，先得管好老师，他们是教育的希望啊！

写写文章吧，依旧得用手机，这么一想，刚刚有的一点点思路瞬间灰飞烟灭，更何况这寂静的考场，没有一丝的缝隙，灵感怎么飞进来。

好好监考吧！下去转转，希望能逮住一两个行为不轨的，那仿佛就有点意思了！可是，他们的桌子上还是那三张纸，一张卷、一张答题卡、一张草稿纸，还有手里的笔，只是答题纸上多了一些痕迹，没有让我大动干戈的蛛丝马迹。无聊。

乖乖坐回到自己的位置，看见阳光的片装小了不少，拉开小半块，也照不到答题的他们了。看看表，时间在无聊中过去多半了。长长松了一口气。

胡思乱想吧！眼睛看着他们一瞬不瞬，心里翻江倒海，电闪雷鸣，这是谁都管不了的。工作中的龌蹉与恶心，可以扔掉了；今天中午薛薛家的饭吃的挺香，哪天再去蹭一顿好呢；羊肉太贵猪肉有危险，到底选谁，这是个问题；儿子今天早晨迟到了，明天早晨催他快点……看一眼时间，蜗牛的速度啊！

还有什么？实验楼真冷，阴面的小洁大羽绒服扣的严严实实，孩子们棉衣在身，手脚还是冷。第一桌的胖丫头题答得满满的，还要考第一吗？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儿呀！偷看一眼手机，小群里发牢骚的还有，大群里寂静无声，无人欣赏的独角戏唱的也不太红火，倒是那些卖货的，吆喝的真起劲儿啊！

轰隆隆的桌椅拖地声，楼道里有嘈杂上响起，孩子们抬头看我。实验楼没有铃声，这就是时间到的信号，赶紧收卷，急匆匆地离开。

忘了考场报告单，忘了坐垫，返回考场，孩子们诧异的看着我，一定在想，刚刚熬出去，怎么又回来了？他们不知道，我和他们一样，还有下一场考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