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风过境的那天清晨,七月在茶水间听到同事议论自己的新发型像“鸡窝”,她强忍着,差点把手中的马克杯捏碎。这不过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上周被客户当众摔方案书的屈辱,今早地铁上被人踩脏限量版球鞋的愤怒,月前体检报告上新增的三个异常指标的焦虑,此刻都在她胸中翻腾。
她记得选修心理学时,教授实验室桌上摆着个玻璃器皿,里面浸泡着发黑的心肌切片。“这是长期处于愤怒状态的患者心脏,”教授用镊子轻轻拨动组织,“皮质醇持续分泌导致血管内皮剥落,比尼古丁侵蚀更可怕。”实验室的小白鼠实验显示,长期处于焦虑环境的个体,海马体体积会萎缩。
但人类远比实验动物复杂。“创伤后成长理论证明,83%的人在经历重大打击后会产生积极转变。”心理咨询师说:“关键不是否认痛苦,而是在情绪海啸中寻找浮木。”
这些浮木可能小得令人惊讶。有本书中曾记载,明代医家张景岳治疗癔症时,会要求患者每天在宣纸上画满正字。当第十张宣纸被墨迹填满,很多执念竟自行消散。现代脑科学研究发现,重复性动作能激活基底神经节,抑制杏仁核的过度活跃。
社会支持系统如同隐形的救生网。七月在某个因方案被剽窃而崩溃的雨夜,在咖啡馆遇到建筑师小李,两人竟从宫崎骏聊到村上春树。“有时候陌生人的温度,能融化心里板结的坚冰。”后来七月在朋友圈这样写道。
神经可塑性理论给了绝处逢生者科学注脚。因事故失去右手的陶艺师小周,最初三个月每天对着拉坯机痛哭。直到某天晨曦中,她发现左手捏出的扭曲陶罐竟有种惊心动魄的美。“伤痕会成为新的创作语言,”现在她的残缺系列陶艺很受市场欢迎,“就像树木受伤处长出的瘤结,那是生命与伤痛谈判的印记。”
窗外的暴雨不知何时停了,七月看着茶水间镜子里凌乱的短发,突然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