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亲爱的孩子：

    近日得空，盖读书之余细思过往诸事之得失，略有所得，于明心见性之处，觉有三大鄙陋：一曰“多言”，二曰“气短”，三曰“无恒”。

    “多言”者，除前信所述“四不说”外，更须谨防自以为是的“好话”、情到浓处的“真话”和戳人短处的“实话”。人无完人，事无完备，因受家庭境况、教育差别、阅历差异，甚至身体疾病等诸多因素的影响，造就了每个人千差万别的行为方式和处世风格，但只要合乎道德范畴和法律准则，便无好坏之分。

    与人交往，要时时秉持善念，所言所语所为须处处顾及他人感受和颜面，切不可因他人一时之短长、一处之优劣而妄加议论，更不得以“我以为对你好”为由头，对他人妄加指责、瞎提意见。一则我们不比别人优秀，自以为是的“好话”，于他人或许早已知晓，或许并无裨益，甚至有违他人之理，故须慎言，不可自说自话，免遭口舌之争。二则各人有各人的难言之隐，我们情到浓处的“真话”，与他人可能有现实之挂碍、实践之困难，且我们非圣贤，所谓之“真话”，岂可为“真理”乎？三则人人皆有鄙陋短缺之处，己非完人，何有戳人短处之理乎？如遇以挖苦、讥笑他人之短之人，当速速远离为好，此人之品，不足以交。处世之道，除时时心存善念，还须在言语上慎之又慎再慎之，少言少语再少之。

    “气短”者，盖心性不定之故。心性不定，则顺达时易生“骄气”，横逆时易生“妒气”，此二气若久居心间，必致气不顺。气不顺则智不存，智不存则事不达，事不达则心不定，心不定则“二气”生，循环往复，于身于心，贻害无穷。恩师曾教我说，人生在世，切不可为“力不从心、名不副实、德不配位”之事，因少不更事，除粗知字面之意，终不能领其要义，近来苦思，得“气短”一词，或能阐释一二。

    世事多艰，必心智至而心力达者，方能成其全，若强为高于心智、出于心力之事，则功必难成，功难成则易心浮气躁，影响和牵制身边诸事，诸事不成则易生发“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好”的“妒气”，继而容易陷入怨天尤人、自暴自弃的泥沼，非但不利于身心健康，致使肝气郁结、精神萎靡，也极易闭塞视听、招人厌恶，错失点拨和成事的良机。

    细察社会之风气，时人为成己之事，常常极尽“吹、捧、夸”之能事，只要于他有用，即便你是一颗芝麻，也能将你吹成一个西瓜，你若信以为真，就会马上掉入“名不副实”的陷阱。曾文正公有句话说的极好，曰：“古之得虚名，而值时艰者，往往不克保其终。”意思就是说一个人如若习惯于被吹捧，从而获得一些超出自己实力范围的虚名，然后飘飘然不知所以，那么当真正遭遇横逆之时，可能就会摔的比谁都惨。这段话须从两个层面去理解，一则从自身来说，如果满足于莫须有的虚名，则容易横生“骄气”，失去谦卑之心和好学之态，长期以往就会出现道不精、术不专和刚愎自用的问题，难以立足于世事；二则于他人来说，吹捧之余，必有求于你，而你只有虚名，并无实力，难以成全他人之事，则他人必有不悦，或骂你骄傲自大、目中无人，或嫌你不近人情、故作姿态，难以立信于世事。所以为人也好，处事也罢，都要时时警惕“名不副实”的糖衣炮弹，时时保持“虚怀若谷、求知若愚”的谦卑姿态，时时自省、时时自警，我想便不会出太大的问题。

    至于德不配位，虽最好理解，却最难为之，我想后文专门撰文讨论，此信不做赘述。

    “无恒”者，事之败之根本。吾家之人，最不缺干事创业之热情，但总少持之以恒之毅力，尤其是我，至而立之年而少而立之事，追根溯源，皆由于此。犹记得大学时，曾发心于诗词，写有自由体诗歌几十首，待到毕业后，竟逐渐荒废，近两年更无诗作，头脑随之僵化，灵感亦趋枯竭。后发心于事业，起初热情高涨，勤于文案、事务，并得贵人相助，一路顺遂，渐生“骄气”，竟又荒废文案、事务功夫，至遭横逆，良机错失，方恍然大悟、悔恨不已，幸遇恩师点拨帮扶，才免入歧途。仔细想来，过往之失，无不败于“无恒”。人若“无恒”，则心气必浮躁不安，凡事起初热情万丈，不久便会兴致顿失、热情无几，随之事难成、业难立、心性难定，心性不定，则致“气短”。

    既知“无恒”之贻害，必究“持恒”之办法。我觉得有二。一是“缓”。干事创业，是久久为功、厚积薄发的慢功夫，非一朝一夕可为之。若一开始就操之过急，过分消耗心神力量不说，还会因得不到及时回报而丧失信心和热情。所以要讲“缓”字，凡事慢慢来，既能心力绵延不绝，又能示人以稳重，必于成事立业大有裨益。二是“笃”。“绝知此事要躬行”的道理其实大家都知晓，但我们都是普通人，要日日应对来自工作、家庭、生活等方方面面的繁杂琐碎，很难做到时时如一，所以退而求其次，只要做到“不拖沓不懒散，今日事今日毕”和“凡事不论大小，坚持有始有终”，我想应该也是有所好处的。

    2022年10曰14日于西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