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黄昏,太阳懒懒的从西方发出柔和的光。咖啡店里人慢慢开始多起来,大部分人几个一桌,低声地谈笑着。
我看着那个女人很久了。她每天坐在窗边,点一杯拿铁之后就静静地坐着。什么也不干,只是在喝完咖啡后点一根烟,不说话,只发呆。
我会注意她,一部分原因是她很好看。男人嘛,总抵挡不了这样的诱惑。
头发很长,卷曲着披在身后,她低下头时头发散开在背上,把她瘦弱的肩整个遮了起来。结账的时候我看过她的脸,很精致,却掩饰不住岁月的痕迹,该有30岁了。
已经一个星期了,我决定去搭话。放着这么一个大美女视若无睹,我还是个男人吗?
“拿铁不错?”我端着一杯卡布奇诺坐到她对面,坐稳之后,又把杯子轻轻往对面推了推:“尝尝吧,卡布奇诺也很好。”
“免费?”她抬起头似笑非笑的问到,双手交叉着搭在胸前。我知道这个姿势,刑侦电视看多了,我知道这是抵制和自我保护的意思。
“嗯,免费。”
但她还是没有喝,意料之中。
“你坐在这里每天在想什么呢?不讲话,什么也不干。”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缓和一些。
她看了我一眼,自顾自的点燃了一根烟,很久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她答非所问地说:“你知道吧,人总爱和陌生人敞开心扉,对亲近的人却唯恐说的太多。”
我耸了耸肩,表示赞同。
“我要结婚了,下周三。”她吸了一口烟,被红色口红遮盖的嘴唇嘟成圆圆的形状,一个漂亮的烟圈浮上了空中。
一个要结婚的女人,看来搭讪要失败。不过听一个结婚前每天定时出现在咖啡馆抽烟的女人的故事,也不比俘获一个女人的心差到哪儿。
似乎在等我问下一个问题,她的目光直直地看着我。
“要结婚的女人不该是这个样子吧?”我指了指烟灰缸中的烟蒂。
她笑了笑,在烟灰缸上掸了掸灰:“的确啊,要结婚的女人不该是这样。”
“32了,应该已经是不能矫情的年龄了吧。所以我不知道该把这一肚子的矫情话说给谁听。”
“嗯,确实不是小姑娘了。”我微笑着:“不过我倒有兴趣听听。”
她用力把烟头按熄,开始了讲述。
6年前,研究生刚刚毕业的她,找到了一份差强人意的工作,每天做的是所有刚进入公司的职员做的最杂的活。帮人拿资料,准备会议文件,各种顶缺顶漏。
“就像便利贴一样,哪里需要就贴在哪里。”她苦笑着。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只有那个叫做王子杰的人把她当做同事,而不是“便利贴”。
“需要我帮忙做什么的时候,他总会笑的很不好意思,一个劲的给我道谢。他简直就是我在那个昏暗的日子里唯一的安慰。”
后来,因为要她帮了很多次忙,王子杰极力要求要请她吃饭。
“一来一往就在一起了?”我插嘴。
“嗯,人嘛,都是这样的,容易日久生情。”
“因为公司不允许办公室恋爱,所以我们就偷偷摸摸的,不过很幸福。”
“下班就一起买菜煮饭,窝在沙发上看电视剧;他会为了我想吃的臭豆腐而深更半夜地出去;会在我生理期的时候承包所有的家务。”
“恋爱期的年轻人都会做的事,矫情又乐在其中。”我听着她讲话,心里却有忍不住的感叹,能让恋人们怀念的永远是平凡又很作的事情。
“嗯,抽烟是跟他学的。”她转手又要点一支烟,我轻轻地把她的手拨开,她笑了笑,把手拿了回去。“不让他抽,他不听。我就慢慢学会了。”
所有的故事都有一个“但是”,而正是这个“但是”,破坏了之前所有的幸福。
但是最后还是被公司发现。
“子杰辞职了,所以他需要找一个新的工作。”
在他找工作的那段日子里,他们止不住的吵架,为了柴米油盐,为了生活,为了爱。
“后来他找到一份工作,远离这个城市。他走的那天都没有告诉我。我像往常一样下班回家,却发现他已经不在了。”
“从那以后,我的身体就好像有了一个洞。整个人都是空的。他走了以后才发现,那些吵架的理由太幼稚,那些吵架的方式太过头,那些冷战的理由太可笑,可有什么用,他还是走了。”
她的表情没有太多的变化,我知道这么久了,其实感情已经放下,只是回忆还放不下。
“我手机号一直没换,等着他主动联系我。可是一直都没有。”
后来遇到了现在的未婚夫,感觉那个洞慢慢地在恢复。直到确定结婚,那个洞又轰然倒塌,被风吹的生疼。
“其实你还抱着他回来的希望吧,所以确定结婚后,你终于明白,你可能永远等不到他了。”
她转过头望着窗外,很久没有说话。
天已经黑了,路上的行人却来来往往,不肯放下白天的喧嚣,不愿进入黑夜的安稳。
“电话号要换了。”她突然冒出一句话,“烟也要戒了。”
“我丈夫不喜欢我抽烟。”说罢,她又点了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