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妈:
先给您讲个小事,这回您可别急着骂骂咧咧啊。
离开咋们家的前一个晚上,阿靖和我说了很多话。
“我真的很喜欢你的妈妈,真的。我妈从来不和我说谈婚论嫁的事情,早恋她也不说我。”
“我的恋爱观大概都来自几个未曾谋面的作者,还有一直以来拙劣的实践。”
我说,我妈吧,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陈年话,世俗的观点,固执地重复,没啥好羡慕的。
黑暗中,阿靖大概是笑了笑,接着我们俩都沉默了。
过去十几年,您已经在女儿心中的领奖台上收获了好几枚金牌啦,诸如“最佳神厨大当家”、“巴村第一赌王”。不过啊,恩妈最重要的头衔还是“湘北一号金嗓子”(从简就陋地说就是我家最会念叨的人)。
小时候,迫于对权威的害怕,每当您唠叨起一日三餐、吃喝拉撒等事情时,我只能放慢去餐厅、卧室的脚步来表示无声的反抗,或是在您转身离开书桌后偷偷地白一眼您的背影。
在步入骄傲放纵的青春期后,我一直笃定您的絮絮叨叨其实是一种过分的“掺和”。那会儿,我习惯将您的“旁敲侧击”视为“命令式劝告”,把你的苦口婆心当成自由的枷锁,甚至于一再和朋友痛责您愚昧落后的教育方式。
有几年您总爱念叨着、埋怨着我当初放弃去读幼师的事,一面还要盘算着高中大学这几年花了您老多少哭汗钱。有一次我生了很大的气,您的话太酸太刺耳,我想到您那农村妇人的短浅目光,想到您对我未来的暴力干涉……
昨天您又假装不在乎地提了一两句,说是大队里哪个阿姨的女儿当幼师出来工作两年就买了套房。奇怪的是,这会儿再听到您的话,我只觉得无比可爱。进入大学来的这两年,恩妈您或许也看得到一些我的转变。我不再相信广告上“用棱角改变世界圆滑”的夸张标语,也不再是那个整天嚷着“再不疯狂我们就老了”的傻孩子。我明白了您老顽童一般执著的原因,也清楚地知道您不会干涉我合理的选择。一代人有一代人的生活轨迹,隔代之间总会存在着些许文化的沟壑。您的唠叨或许是对现世安稳的期盼,而我的选择则是想要追寻更加利人利已的生命形式。我很庆幸我们都没有选择不现实的相互转化或者充满恶意的相互鄙夷。
随着年岁的增长,您渐温柔,我愈宽容,我不再把您的唠叨定义为“强迫给予法”或者“愧疚激将法”。“悠悠慈母心,惟愿才如人。”我想您的叮嘱不是出于责任、义务或是权利,大抵是牵挂,是爱。小时候您一直要求我和弟弟在母亲节给您写书信,然而也在某一次谈话中说到孝顺是学会爱人的第一步。您说过无数遍,巴不得要我就嫁给隔壁家的哥哥,可是经常碎碎念有多想念、多疼惜远嫁广东的闺蜜。我知道还在成长的旅途中,我知道您还是我的同路人阿。
我时常度量着,我应该能够理解母爱的几分之几了,回报您的爱够着百分之多少多少了。就如同您过于“沉重”的表达方式一样,我也学着用拙劣的方式来表达我的情感。或许它还藏掖在几个运用兼职费发出的红包数字里,或许它还停留在一次捶肩一次洗头的小时光里。
杜骏飞老师说,儿女所要构建的一种良善的代际关系,是谅解,是沟通,是知福。新的一年,我希望自己可以进化我表达爱的方式,却忍不住想要您留下固执地念叨所有的深情。
您的洁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