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笑时常会手掩着嘴,发出“咯 咯”的响声。她有时会一时兴起,拿着一块红布匹往身上一披,原地转上一 圈,侧着头问正喝茶的祖父:“好看不?”
祖父放下茶端,端详片刻:“好看!”
祖母脸上的皱纹快乐的舒展开来。她 瞪大了眼睛,上嘴唇含着下嘴唇——其实,祖母掩着嘴,一是习惯使然; 二是祖母平时喜好吃些坚果之类的,牙齿松动脱落。她娇憨的模样,不似老妪倒是有些象母亲对着父亲时撒娇似的。
祖父“呵呵”的笑,眼睛眯成一条细缝 露出精光来。仿佛他从未老过,他依然年轻,依然会编花环,安安稳稳准确无误地套在祖母头上,依然会低声细语听的祖母抿嘴发笑。
祖母飘到镜子旁,左比划,右比划。 祖父颤颤巍巍拄着拐杖站在祖母身 后:“初遇时,你就穿着这色,可你偏偏喜欢大红,还拉着我去沙漠。结果,你冻坏了!”“可是秦娥比我更好看。”她似乎没听到祖父在说些什么,随即,她又似乎 想起了什么似的正色道:“谁叫你丢三 落四来着,我想象火一样,策马奔 驰。”她绞着手里的布帛,似乎无 心。
“你就是一堆火啊!你在我东边就是 红日,在我西边就是流霞,在我心里就是心头血,永远奔驰,永不停休!”祖父的声音就像河水轻缓的流过河床,他细数她眼角边上的纹,又将杂起的华发用手摈在耳后。
“我今天看见秦娥了”
“哦,是吗。”
“嗯”她似乎有些丧气。
“是不是看见她比你好看啊。”
祖母立马转过身脸埋在祖父胸膛里。
“你也这么说,真真讨厌”,随即有补 充:“我不喜欢。”
“你也好看啊!”祖父手掌扶着祖母的 头,看着她,眼里没有好笑,没有不耐。
“我们走吧,我们去过一个地方,他们跟不到的地。”
“好,你想去哪?”
祖父已经换了许多地方。自从祖母患上病后,祖母时常会像个孩子或是热恋中的少女。她总会提出一些疯狂的想法。我父亲母亲——哦,对了我母亲就叫秦娥。都随他们一起移居。
这时,我已把刚才听墙角的内容绘声绘色的渲染了一遍。父亲差点没火冒三丈嘴里嚷道:“父亲也真是的,母亲瞎闹,他也由着。”然后又是抚额大 叹:“这移居,何年何月是个头啊!”他 转过身拉着母亲的手,母亲眼里含笑,大概是听到祖母因为她的美貌执意要搬走吧。女人啊,争奇斗艳,其乐无穷!话說此话一点都不假。
父亲完全把我这个毛孩子当成透明人 执着母亲的手 母亲倒是打开他握她的 手:“定先,你以后也要这样待我:不许 笑我没牙齿,不许对我发脾气。你是知道的,我性子比母亲还烈”
父亲认真揖手:“皇天后土为鉴,卿卿的话,定先莫敢不从。”
他们两打情骂俏的,我嘟着嘴不爽极了。父亲这时盯着我“嗯”了一声,我 立马心有灵犀发誓保证:“绝不背后说母亲无理取闹,携妻拜访双亲时定要妻轻装从简,不许戴花!”
“这才是乖儿子嘛!”父亲啧啧赞到一 副“孺子可教也”的表情。
我心里想:他又何尝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