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眼睛

（一）
我满脸愁容地说：＂医生，我这病严重吗l？我感觉很不好！是不是好不了了？！＂医生推了推眼镜儿，又仔细观察了一下。他的手颤抖了几下，很细微的那种。我敏锐地捕捉到了，心顿时紧绷了起来。

医生取下了眼镜儿，右边随手拿起左边的眼镜儿布，眯着眼睛，仔细地擦拭着。良久，身体往后一坐，直直地靠在椅背上。椅子离身后的物品柜子太近了，被碰的＂咚＂的一声响。

医生半响没有说话，而我却越发地紧张起来，心脏几乎都要停止了跳动。

比起医生来，我还算年青。本想耐心地等待医生的结论，或者对我病情的宣判，却耐不住医生擦拭眼镜儿的这一小段时间，轻轻地探问道：＂医生，我难道………＂

这几个字刚出口，话都还没说完，医生却突然站起来，趴在诊所的桌子上，两肩用胳膊支楞着，撑起满是花白头发的小脑袋。他的身体太靠前，几乎让脑袋都快顶到我脸上，吓得我身体往后一缩，差点往向跳了开去。

这个时间很短暂，但我还是看清了医生的眼睛。他那摘下眼镜儿的眼睛，显示有些凸起，有些变形。似乎哪里发出了咯噔的一声，结结实实地吓了我一大跳。

医生声音变得低沉：＂这几天干什么了？＂

＂没，没，没干什么呢？＂我下意识的拒绝，并逃避的他的问话。

医生继续低沉着声音，放慢了速度，一字一字地说：＂没干什么？怎么可能呢？是不是看美女了？＂

这种如同审讯般的问话，不由得让人更加地想逃避，害怕承担责任，或者说是掩盖事实的真相。

＂没，没有美女。＂我还没有从惊恐中缓过来，继续逃避着，生怕承认了他的问话，就会承担天大的责任。

＂不可能，＂医生把声音提高了半度，继续这般审讯着我，＂你是不是不想对医生说真话？啊？！你昨晚上肯定看到美女了。＂医生在说“啊”这个字时，有意地拖长了声音，我仿佛看到了文革时的电影，里面的有志青年正在遭受端着老式茶杯的老领导的诘问。

我无言以对，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死死地盯着医生的脸。医生脸上的皮肤有些皱折，瘦削的脸颊已经不再年青，苍老也开始明显地刻在额头。

医生的声音恢复了正常，身体收了回去，重新端正的坐在椅子上，略带些警告的证据对我说：＂我是医生，你可蒙不了我！＂一字一句的从嘴里嘣出来，倒是十分的清晰。

我微微地点了点头，算是承认昨晚上看过美女。

医生从鼻腔里冒出“嗯”的一声，音量不太大，但调儿拖着有点长，不必认真地听，就能数出这一个“嗯”字有意地被拐了几个弯儿。同时，他的脑袋也点了点，拿起眼镜儿戴上，两鬓的几根白发被镜腿儿紧紧的压着，服服贴贴的，一动也动不了。

＂怎么办呢？眼睛是不是完蛋了？＂我像犯了错误的孩子，低头问了问。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画面：我拄着杖，佝偻着身子，无助地在街边走着，身旁的男男女女快速的来来回回，汽车在旁边如织的穿梭，而我却什么也看不见……

医生皱了皱眉头，沉思了，右手食指提了起来，揉着太阳穴，绕着圈儿，估计是他的习惯性动作，自然极了。

好几个在旁边等着就诊的病人，手上都拿着挂号单，眼睛一会儿朝着我看，一会儿又去盯着医生，眼神里充满着狐疑。

（二）
医生什么也不说，挥了挥手，让我站起来，示意下一个病人坐下，开始就诊。我晾在一旁，不知道该怎么办。

小护士戴着粉色的口罩，一直在旁边不说话。看到医生已经开始问诊下一个病人人，便示意我跟着她走出诊室。

我听话地跟着小护士走出了诊室，来到走廊尽头。小护士转过身来，眼睛斜斜地望着窗外，余光从我的头上飘过，我仿佛站在她的眼光之下，她那小身板似乎比我更高大。

她用手拉下口罩，露出整个脸来。脸倒是干净清爽，青春气息从眉宇间散发出来，挡也挡不住。

“那个谁，我说的你呢。知道怎么回事儿吗？”护士豆子似的倒出了好几个字儿，口吻跟医生一样，尽是审讯地味道，虽然声音很是动听。

“那个谁”，这是标准的北京人习惯说法。我们这个城市，离北京老远老远，突然听到这样的句式，突感新奇。

（未完待续）
Author: Darrell.Van Date: 2020/11/2 Update: 2020/1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