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到画室工作以来，看着同事的妈每天接送她，给她送饭，送零食，送她忽然想吃的炸鸡排，提醒她喝水，提醒她加衣服，我感到十分惊奇，原来成年以后还能受到妈妈这样的待遇。
想到我妈对我的方式，我不禁怀疑，我可能有个假妈。
我妈对我说话的时候总是带着一种迷之否定加鄙视和威胁的语气。
如果家里有什么不好的事情，那一定是因为我。
地上有头发，那肯定是我梳头掉的，尽管当时我是直发，而地上的是卷发。
洗手间灯亮着，那一定是我忘关的。
她回来时我窝在沙发上看电视，那我肯定一整天都是这样度过的，院子里晾满的刚洗好的衣服床单被罩似乎是田螺姑娘洗的。
狗没在链子上拴着，那一定是我放跑的。
石榴树上的蚜虫有肆虐起来，那是因为我农药打得不好。
……
仔细想起来，我这22年多的人生里，似乎从没听过我妈对我有一句夸奖的话，不管是考了第一名，还是作文得了一等奖，她从来没有对我说过一句鼓励的话语。
和中国的大多数家长一样，我妈认为考试不考的，就是没用，不值钱的，也是没用。
所以我的爱好在她眼里是浪费钱。
每次我买了橡皮章、玻璃笔、轮滑鞋、这些东西的时候，换来的都是一句，有这些钱，买什么不好。那既然买什么都好，为什么不能买我喜欢的东西呢？
她缺席了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年。
其实记不清是几岁了，因为要躲避计划生育，她有一年多的时间没在家。
我跟着奶奶，奶奶还带了个两岁的堂弟，我自然是分不到几分恩宠。
头发可以一个月洗一次，梳不通了干脆减掉，还能卖几块买菜钱；澡也不必洗的太勤，能省下一块烧水的蜂窝煤；过期了八个月的方便面也是可以吃的，不过是有点苦。
后来有人会问我，你晚上下班一个人回家不害怕吗？我答着不怕，心里想的是，如果你从小就常常一个人在有院子没有大门、有窗户没玻璃的屋子里一个人睡，你肯定也不会怕。
由于那短暂的一年，我特别缺乏安全感。
能带给我安全感的，是手机满格电，是夜里紧闭的门窗，是深颜色宽松胖大的衣服，是我一个人走夜路是紧握在手里的美工刀……没有一样，是来自活生生的人。
但事实上，作为妈妈，她是合格的，甚至是优秀的。
她给我买衣服买鞋子时总是不在乎价钱，看好了就是一通买买买，但给自己买一条两百多的连衣裙还要斟酌再三。
我上初中的时候她为了让我吃的好一些，每天中午骑着自行车给我送饭，不论寒暑。
高一那年，我做了一个小小的手术，我自己蹦蹦跳跳走进手术室，她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坐着，紧张的腿软站不起身。
……
她对我的好，我都知道。
但是她对我好的方式，我不喜欢。
她是个笨妈妈，刀子嘴，豆腐心。
我是个坏女儿，豆腐是好吃的，但是刀子割在身上和心上，都是疼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