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中学六年的同学,超帅,且超屌。任何疑难问题在他面前都能迎刃而解,任何人,包括学霸、校草校花、老师校长,他都爱答不理……不!没有“爱答”,只有“不理”。
他姓柴。很多人叫他“柴草”,在我心里却始终是“柴神”。
即使已经二十年没见,他也一直是我的偶像,我努力追赶的榜样。
前些天,某河畔公园的竹亭里,我忽然遇到他。
远远地,很像。我慢慢走过去。他竟抬头看我,然后微笑,站起来,伸手,说:“嗨——”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小心翼翼地陪他坐了,又小心翼翼地问。
“观察你半天了。”他目光敏锐地看着我。言下之意大约是——如果我认不出他,他就还会继续观察下去。好在,作为一个老“唯粉”,这点领悟能力还是有的。
“你……是专门来找我的?”
“到处乱走,正好遇到。”
“你这是……已经功成身退了吗?”在我心里,柴神当然是做什么成什么,这个年龄开始退休养老,实属正常。
柴神不答,反问我,“你的身体最近怎么样?”
他为什么要特意强调“身体”?——我愣住,感到有些意外。——当年的柴神,一向践行绝对理性,更不会关心别人。
他直截了当地叫醒我。“柴神已经死了。我是他的爱偶。”
我更意外,半天,才小声问道:“怎么会?什么时候的事?”
他仍不答。“你是不是还在学他?”
我点点头。心里却在想:果然是柴神,订制的爱偶都跟自己一模一样。莫非……嫌这“偶”还不够好,最终只能学纳西索斯投水而死么?
柴神……不,应该叫他“柴偶”(或者“柴爱”?)……他盯着我,多半看穿了我的心思,却只撇撇嘴角,接着问道:“一个无限趋近于绝对理性的人,还会觉得什么有意义?”
——是啊。人会死,功业会被遗忘……哪儿有什么值得努力的目标!
“总可以……活着去寻找目标吧?”我勉强回答,实在没办法有多少自信。
“他不是自杀,是全身神经萎缩而死。”停了一会儿,他又补充道,“你是医学专家,总该知道用进废退这种事。”
——不光是身上的神经,脑神经不用也会萎缩……
“你有没有研究过长年面壁的和尚,或者长年坐禅的道士?”
——没错!“随遇而安”奉行到极致,大脑的“主动决策系统”确实会逐渐萎缩。理论上,最终还会变成一个能吃能睡甚至还能正常言行的“自动人”。没有痛苦,也没有快乐……柴神竟然已经“进化”到这种程度了吗?
“不只如此……”“柴偶”已经彻底看穿了我,“自动人身上还有各种感知系统,会干扰到绝对理性的运作。”
——所以呢?柴神竟然把身上的神经也都屏蔽,或者,割断了?
“柴偶”点点头,提醒道:“别再学他了。”
和柴神一模一样的脸上,隐约竟有怜悯之色。
——按现行法规,爱偶只能根据设定对其“主人”展现感性言行。这又是怎么回事?
他却忽然起身,“我时间不多,还有很多地方想去。再见!”随即转身离开。
从那天起,我就再也没有跟任何人辩论过任何问题。
(故事讲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