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岁,初二。
黑暗少女,因为当时可以说是我青春时代最黑暗的一段日子。唯一幸运的是,我撞进了一段深沉的幻觉。
初二的时候,他转进我们班,坐在我身边,从那一刻上帝之手就按下了旋涡的按钮,一个冒险的梦开始了。
我说他是我冒险的梦,因为他是与那时班上任何一个人都不同的奇妙而特别的存在,对于14岁的我来说,特别之处也不只是他比我们年龄大一两岁,更特别在于他身上随之而来的一种陌生的黑暗气息。
那时的坏孩子也最多是放学口角之争打打群架之类的,而他是个游走在学校与社会边缘之间的异类,混迹于一群鱼龙混杂的社会青年之间却不像我曾固化印象里的任何一个反派角色那样嚣张,粗鲁,飞扬跋扈或邪恶肮脏。
俗点来说,出淤泥而不染,或者是起码展示给我的样子是那样的。后来的日子我总是无法把打斗,暴力,血腥,金钱交易等等之类的字眼和他联系在一起。
而且,我叫他残温,中二的年代想到的这两个字,意思就是你现在所能想到的那个了。
残温不类似于任何我所见过的混黑的人,他深的像海,上课坐在我身边的日子开始并不熟悉,大多时候他就沉默,闭着眼睛想事情,或者睡觉。少有醒着的时候就在看小说,我们不说话,也没有交集。
在我眼里,他很神秘,且莫名之中让我感受到一种很强大的气场。遥远而冷漠,以至于后来我们在一起后我一度不敢相信,曾经从未妄想过会有交集的人居然会成为我的亲密爱人。
残温不爱说话,他总是沉默,低着头,眉头紧锁,很凝重的样子。当然,他应该也很累,因为他趴在旁边睡觉的时候,眉头也仍然没有舒展。我们最初的联系是每晚他按时按点的短信“猪,作业。”
对,他是这么叫我的,因为我当时很圆很胖,他就总是嘲笑我,嫌我笨,可能当时14岁的无知少女在他成熟深沉的心态与复杂的经历面前是会显得蹩脚而幼稚吧。
忘了是怎么熟络起来的,到我现在有印象能记起的已经是我们上课斗嘴吵架或者是他帮迷路的我找方向。而当时,我却觉得面前的他就是我生活中最大的一团迷雾,根本看不清,摸不透。他很少跟我说他的事情,我问起的时候,他总是沉默。
也许我们年少的时候就是会不知所起的喜欢上一个与自己与周围人截然不同的特别的人,因为你在他身上看到了另一种你从没经历过也没勇气尝试的活法。
你迷恋上了与自己完全不同的带着浓重黑暗气息的一个人,对14岁的我来说,后来发生的一切,真的称得上是一场冒险而疯狂的梦了。
在此之前,我安稳的过着平静的生活,在此之后,我的生活天翻地覆,面目全非。
我对他一无所知,但却觉得他有着不一样的气味,起码与当时班里的无知男生不同的,怀揣着深不见底的故事来到我身边。
我们开始吵闹大笑,打赌下一题的答案,他很少学习,脑子却异常聪明,闭目养神一节课下课的时候却能把我不会的题给我讲的明明白白,时常惊叹于他真的天赋异禀,而他也只会淡淡地笑着说我笨。
学生时代最难得的事情就是你会和你的同桌每天相处最长的时间,甚至比和父母在一起都要长,早上下午都可以见到,因此一天就变得有了期待,每一天都变得好像亮闪闪。
然后就是细碎的拌嘴和偶尔的说笑,平淡温馨的就像是老夫老妻家里茶几上的碎花桌布一样,每天都可以见到就是莫大的珍贵与惊喜了。
他偶尔迟到,就坐在最后一排,我会心神不宁一整天听不进去课,但又苦于没有理由去找他说哪怕一句话,然后独自气恼一整天。现在想来,当时苦涩又甜蜜的感觉真的是初恋的味道。酸甜苦辣混合在一起,五味杂陈,相信你也明白。
但我的黑暗也是从初二开始,父母长期的冷战让我非常压抑,他们可以几个月在家里不和对方说一句话,大多数时间家里没人,偶尔有人的时候也是异常的死寂和冰冷,以至于到现在我最害怕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状态还是冷战。
没有别的家庭所拥有平常的一切景象,也由于这方面原因,我那时候特别喜欢去学校,因为学校有人气,因为我想和热闹的人群待在一起,更因为学校里我的身边有他。
每天放学都在外面游荡到很晚才回家,几个月就会有一次爆发的超大的争吵,然后之后会有一段宁静的日子,以至于每当他们开始新一轮冷战的时候我都会非常期待他们的那一次固定大吵的来临,因为吵过之后,起码会和平相处一阵。
有的时候我就躲在房间里面听着外面震耳欲聋的声音抱着自己发抖,14岁的我承受的这些让当时的我觉得竟然不是恐惧和害怕,而是绝望,很深很黑暗的没有尽头的痛苦。
母亲上的是早中晚三班倒,她会跟我睡,有时候她下中班三四点回来,会发现被眼泪浸湿的枕头和还没睡着的蜷缩着身子的我。
而在学校的时光,心里也像是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让我不能呼吸,一想到放学要踏进家门,我就会非常痛苦,所以根本不想回家。但有残温在的地方,我还是觉得要比其他地方温暖一点儿。
他有时候会讲笑话,有时候会跟我说他看的小说里的情节,有时候也会跟我讲讲他的故事。
就那样,我们到了初三。
而我的家,终于在初三的时候再也支撑不住了,那是最难熬的一年,学习的压力和冰冷的家让我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抑郁和折磨,我开始疯狂的自虐,用任何尖利的东西伤害自己,看着血液慢慢流淌的时候,我会想就这样死去吧,内心居然会获得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
我不知道我说用身体肌肤的痛苦来减轻一点或转移一点心理的痛苦这个说法能不能让别人稍微理解一点,但就算是在七八年之后的现在的我想起当年那个幼小的自己,我也不会嘲笑她,因为我知道那个时候深陷黑暗的她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可以拯救自己了。
虽然自我伤害也无法彻底救赎,但在那个还不成熟的年龄,我能找到一种让自己精神压力相对解脱的办法已经算是很不容易了,我不怪她。
熬着熬着,冷暴力终于杀死了我的家庭,父母离婚了,虽然当时的我可以理解,但一时还是无法接受那个事实,我一边带着沉重的痛苦,一边坐在他身边。
放学后他会和一些陌生的看起来与他一般大的青年男女离开,而那个时候,我站在很远的地方,会觉得前所未有的陌生。
他的圈子很大,认识的人太多,我甚至根本来不及了解和认识,他在暴风和旋涡的中心,每天看上去很疲惫。但他却总会对我笑,很单纯的笑容,让我在最冰冷的时刻感到前所未有的温暖。
总是有一些莫名其妙的人来找他,我会开始担心,开始关注他其他的生活,但我没有立场询问,或者在灾难来临之前去阻止他。
于是,某一个下午,一个班里平时很爱惹事的男生下课跑来我们这里,悄悄的对他说了几句话,末尾十分渴求地让他答应一定要来帮他。残温平静的脸根本看不出一丝端倪,但我心里却有种不安全感。
那也是第一次,犹豫了一整节课的我,鬼斧神差的放学前转过头去命令式的对他说:“别去,真的。”他还是那种笑容,“没事儿的,放心。”然后铃响了,他就那样走了。
第二天早上,果然,或者是说我不好的预感灵验了,直到早读下了他都没出现,我还安慰自己想他又迟到了,那时候班主任出现了,严肃的告诫我们少和社会上的不良青年来往,他昨晚在一场打斗中,重伤,被送往医院,一夜手术,现在已无生命危险。
缓了好久才反应过来,他出事了。然后我的第一反应就是一放学后就飞奔到医院,之前酝酿了好久鼓起勇气走进病房,可是在看到他全身绑满绷带,插着管子的时候眼泪还是决堤一样止不住的流。
那一刻,除了心痛就是觉得心痛。我觉得好几年的眼泪都在那个早上流完了。我最心酸在于曾经在我心里无比强大到天不怕地不怕的他居然那么虚弱的躺在那里,不堪一击。
我知道我不该在那时候哭,但那一刻,我的难过倾泻而出。直到他看向我的那一刻,那轻轻地张了张嘴甚至根本没有声音。
可我看懂了,他说:“别哭。”
后来听说他被送进医院的那一个晚上,大腿大动脉出血,血流了医院的整个大厅,手术缝血管缝了一个晚上。
从那之后,我就一有时间,放学就去看他,给他带他最爱吃的东西,亲手做蛋糕让他尝,陪他说话,等他痊愈。那时候临近中考,他还躺在病床上,后来我问他,那段时间都在想些什么,他告诉我那段时间是他人生中最宁静的一段日子。
不用奔波,不用担心,不用四处跑,不用处理麻烦,不用想任何东西。其实残温很喜欢平静淡泊,而他却总处于动荡不安中。
他不知道,那也是我人生中到现在为止和他拥有过的最无忧无虑快乐平静的时光。
他就在那里,不会消失,不会乱跑,不用让我一直追,不用让我不停找。我什么时候去,他就安静的在那里,我想见到他的时候就可以见到。
我们一起说话聊天,一起打游戏,一起吃东西,一起度过漫长的下午或是阳光的清晨。
只有我们两个人,真好。
后来中考来了,那天我看见他坐在轮椅上被推着到了考场外面,我站在他的轮椅旁边,对他说:“加油哦”。他又笑了笑带着一点坏:“你也是哦,笨猪。”
毕业拍合照那天,他没来,还在医院休养。可是我却没有任何心思留念,写同学录或者合影之类的事情,我拿了一件我夏天白色的校服T恤,让全班每个同学签上他的名字和对残温的祝福。
我把那件T恤送给了躺在病床上的他,坐在他身边,一个一个指着告诉他,这是写的什么,这个谁有多搞笑,他还是那样温暖的笑着对我说:“谢谢哦,猪。”
随着毕业,父母也彻底离婚了,无论我愿不愿意,我原本完整的家也彻底破裂了,母亲带着我开始了辗转搬家的日子,我把那段日子叫做“流浪迁徙日”,暑假到来了,我们的故事才真正开始了。
暑假得日子里,他像是失踪了一样,偶尔上线聊天也只说简短几句话头像就暗了。那时候非主流的年代用的还是QQ,还有QQ昵称,头像,签名,空间说说动态,留言板,日志,相册这一类现在想起很久远的东西。
我们还会通过wifi状态还是3G状态判断他在家还是出门了;还会通过他发了什么说说或改了什么签名而心里暗自揣摩;还会每天在留言板签到留言晚安盖楼,会一页页翻他的留言寻找一点点暧昧的蛛丝马迹。中二的年代,做的那些福尔摩斯都不一定能想到的细小的蠢事,就不再提了。
残温大多时候根本联系不到,别说见面,说话聊天都很难。他总是在晚上七八点的时候出现一下,然后在快12点的时候说“有人来接我了,我该走了,你快睡吧。”
或者就是“我最近很忙,很累,天天在外面跑。”至于干什么之类的细节,我根本无权或者说没勇气过问吧。毕竟知道那时候,我也没说出一句我喜欢你之类像样的告白。
我是害怕被拒绝,毕竟我也知道我们是多么不同的两个世界的人,我也知道他喜欢的是什么样儿的人,而我,相差甚远,天壤之别。
于是会和所有女生一样,为了喜欢的人开始改变自己,朝着他喜欢的模样去改善蓬头垢面的自己。开始努力变瘦,留长长的头发,换上淑女的裙子和鞋,做一切他会喜欢的事情。
其余的时候,闲暇而漫长的日子也不会总是打扰他,期待他会主动找我聊天。然后说些有的没的,大多时候我在叮嘱他,不要太累,注意身体,别干危险的事情等等之类的,或者在他失落烦闷的时候安慰他。
现在才觉得当时不谙世事的我竟想用我单薄甚至愚蠢的话语去安慰内心练达老成的他,而后来他却说,跟我说话的时候,是最舒服最放松的时候,不用担心陷阱,不用猜疑,不用费劲心计,没有尔虞我诈和阴险虚假。他是这么说的:“我愿意对你坦诚。”
那么,我会稍微有一点明白为什么老天会在我最单纯无知的时候让我遇到成熟老练的他,因为互补,他不用防备,没有戒心,可以真正坦然的聊天。我明白他的意思,但我不明白的是他的生活。
他在经历或者在度过什么样的复杂生活?我也想除了当一个避风港之外,走近甚至走进他的世界。虽然说,这注定是一场冒险,但我似乎已经没有退路了。
高中没有在一个学校,但相隔不远,我总是借着去他们学校找以前同学的借口,实际上是想遇到他,可以远远看他一眼就足够了,有时能碰到,有时碰不到,碰到的时候心里会窃喜,碰不到的时候回去的路上会一阵失落。
我们有时候还是会发短信,然后聊天,我会问他很多莫名其妙稀奇古怪的问题,他也总是耐心的回答我,我说:残温先生,你要爱惜自己的身体。
忘了是什么时候我打出第一句:喜欢你。
也忘了是什么时候他回复:好,我们在一起。
看吧,我说就像做梦一样。开始的稀里糊涂,从此开启了一场深沉的幻觉。
后来高中时代的恋爱,由于不在同一个学校,更加由于他一天到晚跑来跑去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所以我们见面的时间和机会很有限,偶尔十点多他发短信来说:我想你了。
我就会打车去他家的院子找他,当时的我仍然不自知我表现的有多么卑微。
我们的约会很简单,因为他每次见我的时候都很疲惫很累,所以我们就只是坐在他们院子楼下的长椅上,他握着我的手,靠在一起说话。
会天马行空的聊很多,他也慢慢愿意跟我说起他以前的生活,说起他为什么踏入那个浑浊世界,说起他现在无法全身而退,身心交瘁。
他很多时候忙起来就没空理我,但我不会催他也不会任性的胡闹,责怪,赌气。因为当我愿意咽下自己生活中的眼泪而去分担他的苦涩和辛酸时,就已经像飞蛾扑火一样,全心全意付出而不求回报了。
有时候他也会说:我会护着你。有时候他会等我一整天,只是为了跟我打个招呼。
很多时候他教我做人要会取舍,要懂得看清。执着是好事,但前提是值不值得。不要总是留恋过去,要往前看。眼光要放长远,未来更精彩。
而我们每次最无聊的游戏就是:你猜,你猜我猜不猜和你猜我猜你猜不猜。都能逗得对方哈哈大笑。每次我胡思乱想很多的时候,他就会笑着说:“我笑你啊笨蛋,怎么想这么多。”
而我每次跟他斗嘴的时候怪他总耍诈,他就会说:“这不叫诈,这叫有头脑。”当时觉得残温真的是一个兼具冷静聪明头脑,成熟稳重心态和幽默细胞的人。
而爱不是从分享快乐开始的,是从陪伴痛苦开始的。
盛夏的某一个夜晚,我们坐在院子里的长椅上,他流露出孩子一样真实疲惫的面容和极度脆弱且不为人知的一面,我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那是他在外人面前从来没有过的样子,对我坦诚他的过去和不堪,现在的无奈和悲哀。
从那一刻开始,我们似乎变成了最亲密的人,即使到现在,五六年过去了,我还是能清晰的想起那些画面,他当初的表情和眼神,像受伤的野兽一样,没有了神气和戾气,没有了骄傲和光环,没有风光,无限疲惫。
我甚至在有一刻觉得朋友遍地的他,很孤独。
那感觉是无助和乏累,想卸下一切却不得不负重前行,想甩开所有却不得不揽起所有向前走。因为动荡惯了,所以会向往平淡简单的生活,但他当时一直生活在繁杂于混沌里,兵荒马乱。
我们静静的坐着,有时候沉默,也不说话,时间和月光一起流淌,很慢很慢。冥想,不感伤却很沉重,沉重全化为一生叹息,我无能为力。
只能在他闭着眼睛思考的时候认真地看着他,或者在他需要我的时候给他一个深深地大大的拥抱。我从来不对他提我的事情,他也从来没过问过我的生活。
也许我笑着安慰他,他就真的以为我在阳光下活的很幸福,后来辗转搬了四五次家,但我无论在什么环境中,睡眠一如既往差,可即使在我抑郁发作最严重的时候,也还是希望把最温暖最美好带给他。
也许是空荡荡的屋子和长时间家里快淹死我的死寂让我忍受不了,而他就像我快被淹死时的救命稻草。
他是个时时刻刻都不安分的人,但神奇的是,我却在他身上寻找到了最多的安全感。在我快崩溃的时候,我抓起手机:残温,我很想你。
他回复:我很爱你。
这就够了,此刻平复我所有的不安和焦躁,让我很安心。我们在各自经历了黑暗而相拥在一起的时候,那一刻,我就觉得这会是我今后可以渡过或是度过一生的亲密爱人。
从在一起到分手,知道的人很少,我们几乎没有正式的宣布。想想也没有过什么正式的约会,简直是一场秘密恋爱。
很多时候都是他放学来学校门口等我聊一会他就要走,或者是我去他们家楼下等他回来,残温家院子门口到楼下有一段没有路灯的很黑的路,我视力很差,晚上还有夜盲,所以每次他打电话问我在哪,我都说在路口这儿,我看不到你。
每次他都会说:“别动,我来找你。”于是在黑暗中静静地听着脚步声,他轻轻走到我身边拉起我的手说:“我来了。”
我永远记得他陪我在漆黑中走过的那段让我莫名安心的路,好像路的尽头通往的是我的生活和未来。
他家一楼下面有一个通道,那里既可以看到别人进来,又可以不让别人看到你在那里。
我很喜欢那个地方,有一面白色的墙,在很多等他回来的时候我都坐在那里,在墙上写留言,到分手的时候,我已经写了满满一墙的话,但我没有告诉他。
有一次大雨,他过生日,我去给他送礼物,他不在家,我抱着亲手做了两三个月的一个别墅的模型坐在地下室那里,等了好几个小时快要睡着了,我没有告诉他我来找他想给他一个惊喜。
我躲在黑暗里,抱着双腿坐在地上快睡着了,迷迷糊糊的时候,听到有人下来了,看到他逆着楼道微弱的灯光,蹲在我面前。用手摸摸我的头说:“你怎么在这儿?”
我抬起头说:“我在等你,你怎么回来这么晚,我都要睡着了。”忽然自己笑起来嘟囔:“我这话怎么说的这么像老夫老妻。”然后他也笑起来望着我说:“我们已经是了。”
我抱着送给他的纯手工做了很久的一个大房子对他说:“残温,生日快乐,我知道你很想要一个温暖安定的家,喏,我送给你一个家,以后你都不会孤独了。”
他应该是感动了吧,因为我见到了他眼里从未在外人面前有过的名叫温柔的东西,就那样望着我,然后在灯灭的那一秒,我从黑暗中钻进他怀里,他安静而用力地抱着我很久很久像要把我与他融为一体。
那一刻,我知道,我抵达了。
我终于成为了他,他也终于成为了我神秘又亲密的爱人。但没过多久,高三的时候,我们就分手了。我知道他没有真正爱过我。
但我的确是在最后实实在在地深爱他。也许从一开始我就知道这个结果,但我还是义无反顾头也不回地踏入。
张爱玲说:爱就会让人卑微,卑微到尘土里,再开出花儿来。我不知道我的爱有没有开出花儿来,但我的确耗尽了全部的力气。也许可能是时间到了,我累了,他厌倦了,该结束了。
身边的朋友在我们分手后都会替我感到不值,但我从来没有后悔过,因为他们不明白残温对我来说不只是爱的启蒙,更重要的意义在于那是第一次有一个人坚定地握着我的手,用一个怀抱收留了那个快被击垮的无助不安的我。
在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的病情更严重了,但我也再也没有联系他,刻苦铭心之后,不要纠缠,不要折磨,不要留恋,不要回头。
在最难熬的那一段日子里,我每天晚上靠吃药才能勉强睡着,睡着之后又会突然醒来,每天脑子里放电影一样一次一次过我们从第一面到最后一面的所有画面,越回忆越痛苦,但我还是无法自控无法停止的想起来,常听别人说爱到最深处的感觉不是幸福,而是痛。
我还不理解,那时我确实深切的感受到了。有时候走着走着会突然停下,有时候看到一个像他的背影会跟着走出去好远,有时候听到有关于他的歌他的字眼他说过的话或是像他的语气和声音,都会发愣好久,然后花很长很长的时间说服自己,走出去,放下来。
高考完的那一天,我在学校里看到了他,但他没注意到我和身边人说笑而过,最近的时候我们之间的距离只有几米,我怔怔地跟着他走到校门口,然后看着他的背影说:再见了,残温。那一刻,我不知道到底是在对他还是在对我的初恋抑或是青春告别。
直到后来有一天,突然在朋友圈看到他去了一个很冷很冷会冻死我的地方上大学,和女朋友在一起小日子过起来很幸福,于是我释怀了所有伤痛,原谅了一切。
我笑了笑,走出了那场深沉的幻觉。
其实不仅是我爱上他,其实爱本身就是一次冒险,在于你要毫无保留的给予倾注全部的感情与精神,但要承担被辜负被抛弃被伤害的风险,你全力以赴,但你有可能会输。
你是否也曾用尽全力的爱一个人,那些年冒险的梦。开始我不懂,为什么人与人都是彼此独立的个体,却会对某一个人产生那么深刻的依恋。
后来我明白了,想起在我去医院看他的那天在我哭成个泪人的时候,我好像也看到了他眼角滑下了一滴眼泪,有一次我问他的时候,他回复我:你一定是出现幻觉了。
爱是盲目,爱是一场深沉的幻觉。
你来人间一趟,你要看看太阳,和你的心上人,一起走在街上。
谨以此纪念我黑暗的15岁和我的亲密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