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上,彻夜东风吹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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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喝”

    “二”

    “喝”

    “三”

    “……”

    黄沙迷离着鲜红的帅旗,混着呼啸的狂风,在风中烈烈作响,雄浑的声音顺在风里,显得格外雄壮。士兵们跟着副领认真地操练着。夹杂着副领的操喝声,让人精神抖擞,北疆沙场就是比京都好,至少这让人精神许多。我如是想着。

    北疆,我朝历代君主都着人严加驻守之地——其地地处今元赫王朝西北部,漫天的黄沙,经年不雨,人烟稀少。是块生灵都不愿在此生活的不祥之地。当朝皇上将边境设于此,却不是因此之地的贫瘠,无人屑于争夺,但却正是这块地方,贫瘠,荒凉,却常有戎族侵扰。虽则戎族生活之地,即使胜于此处,但他们更加渴求的却是我朝临海富庶之地。自元祖建朝以来,便不断侵扰,他们人高马大,膘胖体肥,手段也十分残忍,时常打家劫舍。故此,我朝加固城提,增加兵手,对戎族实行严厉的打压政策。也使得这些年,北疆有所好转。

    “少师,又来城墙视察,这种事情你也要亲力亲为,倒也是尽责,如你这般,当是我朝之福!”身后传来一阵温和的笑声,他一边说一边推动着木轮,轱辘轱辘地声音在城墙上回荡着。

      我笑着转身看向来人:“若尘,你怎么来了,城楼上风大,小心把你吹着?”

  “我没你说得那般娇弱,你一个女儿家都没在意这些,我堂堂七尺男儿又干嘛在意那些?”来人笑着将自己推在我身边,温润的声音如沐春风般舒服。

    他似乎很喜欢穿淡蓝色的衣服,配黎青色发冠,发冠是长安特有的,雕纹精致而素雅。他其实长得很好看——狭长而隽秀的丹凤眼,浓密乌黑的剑眉,鼻梁也俊挺,一张薄唇总是向上勾着,似有似无的笑意从里面倾泄而出。很温和舒适的脸配上一身淡定从容的气质,便就模出了长安众多闺阁少女的梦中情人——清尘公子,君若尘。

    不过,他的眉眼很淡。虽然见着时很舒服,但一走过,那人的模样便也渐渐淡了去,只留下模糊的印象,让人无法再记起。就像他的名字一样。若尘,恍惚缥缈,净云化尘,是摘仙也是路人。因此,大多数人都记不得还有这么个人。而这,便也成了我最特殊的地方——我见他一面,仅一眼就从未忘过。

  “也是,这般倒也显得我过于矫情了,抱歉!”我笑笑,打着哈哈。

    “这也无妨,”他笑着摇摇头,“你刚刚在看什么?”

    “监兵”,我捂着腰上的佩剑,转身,看着黄沙里泛着烟气的方场,心里不由得一阵沉重:“近来我族安生,边境虽没有大规模的战役,但小摩擦总不断发生,边境人民每日都在惶恐中度过,不得安生休息。我少师军历代驻于此地,早已将此地视为另一个故乡。现我任此地统帅,民不安生,我也须得替其谋划一些。而练兵之式,决不可有所松懈,否则我又将以何脸面见我父君,又以何势救助这里的土地和人民呢?”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他的眼睛似琥珀般清澈动人,坚定的目光让我竟有些怕——就好像,会看破我心里的想法一样,让我不知所措。

      我默了一瞬,知我不善言辞说不过他,便只得点头答应“嗯,我知道,他明日便道。”似是潮水来过,让我感到有点冷。

    “那我俩明日便同冠‘剪秋沙’吧”!他笑着。我紧了紧心,他见我如此,便似是辩解又似是自嘲地说,“怕你将我和他弄错”。

    “可我没有弄错过。”一直没有。

    “那你可能忘了一次吧,我记着的那一次”。他笑着转身,并没有打算追问下去。我在听到“那一次”时,便觉得心跳忽然停止,脑子里一下凌乱了,仿佛当时的情景历历在目。模糊间,我听见君若尘说“我是尘,他是风,你可还记得”?

  尘,风?是君若尘,还是君以风?

      分不清吗?怎么会,尽管两人长相相差无几,我可是第一眼就分出来的,一直没敢忘。他是清冷决绝的风,距离是他的原则;而他是稍纵即是的尘,淡漠是他的性格。

    那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分不清呢?

    是从尔乐的出现,我的驻关,渐渐疏远了以风?

      还是从我们的同时大婚,让我慢慢容纳了若尘呢?可即便是如此,区分真的那么重要吗?

    “那我们也回去准备准备吧,‘剪秋沙’就压在我箱子底下的”我笑着去推君若尘的轮椅,他没反抗,由得我自言自语,“这军营真是,修这么远,物资都不好送……”

      也许是我闲的过于忘我,以至于只能听到那声悠悠地叹息:我是尘,他是风,我是他舍弃的残次品,所以你能得到想要的雨水和阳光。

      他悠悠垂眸:他是风,我是尘,他能给你未来,我只能送你去到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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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疆的太阳很毒,炙热的温度,像抹了辣椒酱一般,很灼人,但那夕阳却似被分离般,零零散散地洒落在君若尘身上,映出那双紧紧撰着的手骨节分明。

    我推着他下了城楼,径直往议事处去。

    他的神色认真得惊人,我能清楚的瞧见他眼里的挣扎,苦涩与无奈。可我并未多想,只因他的严肃,我也便正了神色,缓缓的道出了心中所想:“我会继续好好的活下去,但比以往更努力,更懂得珍惜。”

    “你不为别人做些什么吗?”他有些错愕,似从未料及我此言。

    “当然要!”我回答得很肯定,迫使他抬眼与我对视,彼此的情绪也一览无余,“但必须得权衡!若以小我舍大我,则为私;若为大我而舍小我,则为公。而我,于私于公,均没有选择的权利——我只能选择最有利于大元的那一种。”就像以风那般,我从未接近过,不过是奢求罢了。

    我觉得塞北的风沙似乎又重了,怎么眼睛这般干燥。

    忽然,眼底递来一方手帕,淡蓝色的兰花图案,似有幽幽馨香自其溢出,右下角用竹青色绣了一个“尘”的字样。

    我有些愣,有些不明白为何他会递出这手帕,还如此得当。

    “看你脸上沾了不少泥土,擦擦吧,我就进去了”!他的声音在我前方响起,混在轮椅转动声中,竟有似有渐失的趋势。我清晰的感到心里的那根弦,振振的响。我望着手帕,干净又素雅,清冷的气息也还残留着。

“这,怎会,这般像他”?我失神呢喃,将记忆中的身影与君若尘重叠——不对,他是喜墨衣的,若尘,当不是吧。

    我操着发疼的眉心,决定先办好眼下事为好,然后再吃几碗核仁粥,补补脑。我如是想着,便抬脚踏进营帐,开始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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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诶诶,进去了,阿柱哥,快些给哥几个儿说道说道!”

      一见我进账,一个身形消瘦的士兵便拉其中一个腰宽腿阔的大汉坐下了。那一大汉坐下,便有几个和之前相差无几的士兵作一团儿围着阿柱坐了下来。可阿柱还是不说,扭着浑圆的屁股,脸上一片纠结。大家有前去半是恐吓半是奖赏的让他坐下,特别是其中一位老汉,哆哆嗦嗦了半天才摸出四个铜板来,递给阿柱,胡子和鼻子快歪去了后脑勺。眼珠儿死死瞪着阿柱。

      阿柱掂了掂手里的分量,终于在大家不耐烦前开了口:“嘿嘿,那都这样了,我也便说了,不过你们也得担着点,回去别瞎搅和,小心咱的脑袋!”大家急不可耐的点点头——而事实上并没有。

    阿柱终于不在犹豫,提起自己粗狂的嗓音便开始说:“话说,咱少将军不是这个姓,她是被老少将军捡的!”

    “这些我们都知道,要听的内容也不止这一个,换一个啊!”

    “对啊,对啊……”一个士兵闹了起来,也引起了其他人的不满,特别是那老头,眼光哀怨得似要将他千刀万剐。

    似是正中下怀阿柱黝黑的脸上抖出一层又一层的肉横,一张厚嘴咧开占脸的三分之二:“哼,这些东西,我拿出来可不是糊弄你们的”。阿柱眉飞色舞地说。

  “你们知道咱少师将军叫什么吗?”

    众人齐齐摇头。

  “哼,雪梨,”他跳起来,颇为得意地重 复着:“少师雪梨!梨子的梨!”

  “不是少师雪离吗?”老兵很是疑惑,就问道。

  “那可得有一番渊源了!”阿柱拖了个酒瓶子,一脸的神秘。

      众人着实惊讶了一番,竟都没曾想和他们浴血奋战,开坛痛饮的“当离雪枪”竟有个这么娇柔的闺名,着实好大一番惊悚!不过,这么说咱们将军似乎不合适吧!

    其中一人发了话,也立刻引起了一阵热议。

    “唉,停下。咱大伙儿都喜欢少将军,我也喜欢,不过,想知道为何会叫这名字吗?”阿柱出口,又制住了沸腾的众人。其实他们压根就没想过他们这么威武的大将军会有这个名讳,只跟着别人喊“少师将军”便不再多问。说来,这也只得怪他们粗心,没能好生问清楚。阿柱见时机已然成熟,便撒开了嗓子叫唤:“听说啊,这名字是因为一个男人”

      这下众人倒也没有急着打断,只紧紧包着自己的嘴,听阿柱口舞足蹈,看他唾沫横飞。

    “话说当年,咱老帅军名震西戎时,其名声足以让西戎退居三里,每一次打仗,都以少胜多。有一次,老将军路过越东山,忽然来了暴雪,无奈之下,老将军只停兵往有山洞地地方赶。好不容易找着了,但却发现里面坐了一个小女孩说来也奇怪,这洞外飞雪飘舞,洞里的女娃娃只着单衣,并且奇怪的是,她是坐在一推血泊里,不哭也不闹。”

      老将军感到很奇怪,便上前去问那个女孩:“小女娃,你叫什么名字,怎么在这儿啊?”那女孩儿没有惧怕他,只用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看着老将军,她的声音铿锵而有力:“我叫雪梨,是子竹哥哥叫我在这儿等你的,他说你会好好照顾我。”老将军沉默,继而又问道:“你子竹哥哥是什么人,怎么知道我的?”

    她朝他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这个女孩儿笑得很牵强,像被人遗弃了的小猫一样,脸上的表情只剩下自嘲:“我不知道我是谁,也不知道从哪儿来。我父母不知道养了我多久,我只知道,从我记事起,是跟着一匹母狼过的。可是后来,母狼也死了,我就一个人生活。”她笑得很甜,却比哭还丑,是一只被抛弃的丑小鸭,“后来,我遇上了子竹哥哥。他人虽然危险了点,一见面就差点将我杀死,但后来他也收留了我。我们经常被人追杀,就像今天一样。尽管我们每次都能逃脱,但这一次我们没有像以往那样幸运地逃脱,而且子竹哥哥还受了伤。所以,现在他也离开了。”

    洞里出奇的安静,征战多年的铁汉子此时似乎都忍不住为这个女孩儿掉泪。老将军的手有些颤抖,他看着眼前不足他腰高的小娃娃,手慢慢拭去她脸上的泪痕,“那他为何要你坐在血泊里,你不怕吗?”

    “不会”,她摇摇头,“子竹哥哥说我太瘦了,老被忽略。现在坐在血泊里,就会醒目一些,这样你就能更容易的找到我了。”

      老将军知道,即使子竹不这样,凭他的功力发现这么个小姑娘不成问题,但他还是这样做了,看来这子竹对这女娃也不是没有情谊。

      老将军对子竹产生了很大的兴趣,他问:“他怎么知道我一定会收留你呢?我家不缺奴隶。”

      那女娃笑了笑,眼底闪烁着睿智的光芒:“子竹哥哥说我不能当奴隶,只能当小姐,因为我太笨了。”

      你笨就得当小姐,那我残废是不是得当太子啊!

      老将军在心底咆哮,脸色一阵儿青一阵儿白的,而后面士兵们压抑的笑声更让他感到老脸无处存。

    “那他只让你当小姐,没让你干其他的吗?”尽管心里已经掀起了滔天巨浪,但乃着他将军的身份与素质,他还是赔着笑脸说着。

    “这倒没有”,她又摇了摇脑袋,头上的梨花苞一颤一颤的跟着摇动’“他说,虽然人会干的以及该干的我都不会,但我有一颗别人都没有的执着的心。他说我对一件事情的执着度惊人,不达目的不罢休。”

      老将军笑得有些僵:其实就是认死理儿,钻了个牛角尖就会一直钻下去吧!

  “所以,我得参军!”

    小女孩儿铿锵有力的声音在山洞里回荡着,像箜篌般动人心弦。

    “好!”不待阿柱说完,士兵们听到此处便自发的鼓起了掌:他们少师将军,果真是女中豪杰,从小就是练兵的一块好料子!

      阿柱此时也是颇为得意,眉毛一扬一扬的,说起话来都不咽口水:“于是咱老将军就收了咱少将军,还将她带回府,接受将帅级别的训练。咱少将军,那可真是英雄出少年啊!老将军带她回去,不过三四年的时间,她就能打败府中所有从小经过严格训练的同龄人了,并且在当年的长安武试上以女子之身夺得了当年的武魁,可把老爷子高兴坏了!据说,当时皇上大为震惊,破例给了当朝第一个未及笄的女子一个爵位——当雪将军,位列三品,仅次于老将军麾下的二品监军!”

    “好样的!咱少将军就是厉害,咱这帮兄弟就没有一个不佩服的!”一个虎背熊腰的士兵欢呼了一声,嘴边的胡子也跟着颤抖起来。

    “就是就是,咱少将军,攻无不克,战无不胜!”而他这一呼立马就引起其他士兵们的赞不绝口的呼应声。

    “但所谓一物降一物,咱少将军的天敌可就在那次的颁奖典礼上出现了——太子殿下!”

  “咱将军虽认了老将军作养父,但却不肯改名——为了让子什么竹找她。所以才叫少师雪梨,对外直呼少师,也少有人知其闺名。少师姓,雪梨名,富贵和家庭是老将军给的,信念和追求却是那人给的。咱少将军还剩啥啊?不就是一个任尔驱使的工具吗?他妈的真难过?”

      众人噤了声,更多的将士挤了过来,认真听阿柱讲话:

    “后来,咱少将军便日日训练,无论冬夏。她不屑于男女,做事敢为,架子也很小,聪慧又谦虚,赢得府里众人的肯定。他的家人,管家,甚至当朝皇上君临夜的认同,命其与老将军一道,参加太子十四岁寿宴。而不知怎的,那天少将军失踪了半天,回来时回来时一身血,眼、衣服颜色差不多,手里抓着一块墨玉不放。有人说,亲眼看见是太子将咱们少将军背回来的。老将军想查清楚,张婶说是太子,李子又言是黑衣男子,又说是七皇子若尘,双胞胎易花眼睛。一会儿又来了三头六臂,手持宝塔,脚踩祥云的哪吒云云,之后便再无踪迹。老将军只得作罢,而奇怪的是少将军,也不多说此事,只是那回之后,太子寿堂右侧,便定会出现她的身影。尽管她也惯常的穿了招摇的红衣,太子却并未看她一眼。她也没有在意什么,只一杯又一杯的喝着酒,眼里泛光,在橙黄的舞灯下,将自己一层又一层的裹起来,除了换酒之外,不与人言语,也不思考任何问题,直到她醉倒,再无法执起酒杯。”

      有人悄悄地抿了泪花,着哭腔:“她干嘛这么作践自己,那狗屁太子啥玩意儿,咱的宝他就这么不当回事儿啊!”有人附和。

    “你他妈闭嘴,这后面的更重要!”阿柱踢他一脚,虎目圆睁,他只得蹲坐,老老实实听他讲。

    “那次,咱少将军在塞外立功后,刚回家。听说太子及众邦王孙子弟春围狩猎,要咱将军府派人维持秩序,顺带把少将军也带去。而那时,少将军刚下马,风尘仆仆的,连接风洗尘都没有来得及就与老将军去了。那天,少将军去了,他不会绣花针,只得木枪比划,她不会绾发髻,只能将其抓一把马尾梳着。所以,她应是受人笑了,却是太子起了头。那天,下了雨,太子遇袭,受伤不起,千钧一发之际,咱少将军用身子给他挡枪挡剑,好容易杀了那贼人,自己却倒了。”

      隐隐有抽泣声回响,一般是替少将军心疼,而另一半——

    “少将军九岁救太子立功,在朝野轰动一时。本以为太子会对咱少将军好点,没曾想,那太子去瞧咱将军时却认为她力量大于常人而是怪物,是对他有图的奸细。那晚,少将军高烧几乎丧命,脑子还迷糊着,但嘴里呢喃的是‘子竹哥哥你是不是太子”这一句话。

      阿柱感到嘴里的酒烈了些,咸咸的,但嗓子却仍然疼得厉害:“这般下来,老将军也知少将军是将子竹认成了太子,心下起了疑,没敢多问,只尽力撮合他们。”

    “那若尘皇子呢?”

    “他与太子一母同胞,不过在夺位时伤了腿,就变成了这样子!”

    “他对少将军,可是真的?”

    “他们的心思,我们这些糙汉子又怎么会知道?”阿柱喷了口酒气在那人脸上,那人也没在意,只托着腮继续听他讲,“终于,待的太子二十五岁,须掌大位时,皇上在他宴会上指了门亲事。太子妃就是宰相嫡女,桃尔乐。而我们少将军则被指给了太子弟弟,七皇子,君若尘。并定于在一个月后的末完婚。太子那边很是顺利,而咱少将军却在刚拜完堂后收到边关紧急传信,无奈之下便就日起军来北疆。七皇子便也跟来。”

    “咱少将军命怎么这么苦啊,这从小到大就没一天好日子过。”

    “七皇子,他一定,唉,我错怪他了,还以为他棒打鸳鸯来着。”

      “……”

    “混账,那还是俺的,俺以后待他好点就行了!”

      “……”

    “不过,将军对咱那么好,咱也该帮帮她不是?”

      这人那,酒后劲儿一来,就开始胡扯,还发酒疯。一人不好加一个两人,再成双,双双翻倍长。于是乎,众人集体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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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离雪离,不是嘴里清甜的果梨,是雪地的默然别离,甚至连那一丝身影也渐渐消逝。

      第二日,刚破晓我就醒了。洗漱完毕后,正想找剪秋沙,君若尘便掀了帐子进来,手里拿着一半剪秋沙。我看着他头上雕有木兰的剪秋沙,一边从他手里拿过我的那半,一边嗔笑着:“好一个翩翩公子,长得倒是人模狗样的,不过大早起来就掀我帐子,要不是怕弄坏这张脸,我倒真想一脚将你个登徒子踹出去!”

      没想,他也答得爽快:“所以,你是看上爷的脸了是吧?”突如其来的一声挑逗,他从未如此过。

      “……”我怎么以前就没发现这家伙那么欠呢!

    “你在找剪秋沙?”他问得很是随意,可是不知怎的,我有些不知所措——自己当初就不该意气用事,不该把剪秋沙扔了的 ,现在再来找,上哪找去啊!

    看这君若尘的眼色,怕是还不知道我把剪秋沙丢了的事儿——那我糊弄糊弄不就过去了吗!

    “不是”,我用木梳绾这头发,语气不甚在意,甚至都没有给他一个眼神,“前些天军营里闹腾,大柱问我将剪秋沙要了去,现下再去问他要这剪秋沙怕是会误了时辰。”

      因为心虚,我背对着他,不敢正视他。好像自我与他结为夫妻之时,我便从未正眼瞧过他。不仅因为他总是坐在轮椅上,而且还因为那张酷似子竹的脸——它总是让我想起被他一次次抛下的我!他们,总是说不会丢下我一个人,却在紧要关头丢的比谁都决绝,不管我曾为此多么痛苦过。

      我看着镜中倒映出来的君若尘的身影,青绿色的长衫,温润的面庞——他其实,是知道我喜欢的是别人吧!

      他沉默了很久,碧绿色的眼瞳里一阵失神。良久,他深吸了一口气,从怀里摸出一条淡黄色的发带——剪秋沙,象征着沙场也是结缘的少师军军符!

      我满脸的错愕,失神地望着手里的剪秋沙,脑子里一片嗡嗡响:这剪秋沙不是被大柱丢去沙坑了吗?还是我亲眼看见的——他把他挖出来了?是一个人还是还有其他人?不对,他不是一直都是一个人吗?那也就是说,他一个人,拖着残废的双腿,把这个联系着我和他的物什挖了出来!

      北疆的风很大,他的声音也很模糊。我只听见风中他薄唇轻启:“我们走吧!”

      没有抱怨,没有责骂,甚至,没有一丝感情。就这样,沉默着,走出了大帐。

        我看着手里的剪秋沙,心中百感交集:不对,现在还是不清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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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疆,没什么格外神奇的地方,戈壁沙漠,黄沙漫天,到了夜晚兴许还有战地阴魂的哭喊声。不过,到了白天,北疆便只有风了。

      这是北疆唯一的风景了。

      眼前除了沙漠,戈壁,便也只有风了。

      这风,向来是很大的。铺天盖地,吞天沃日的席卷着黄沙,在半空中飞旋。

      我和君若尘在此等待此次军中的贵客——当朝太子,君以风,以及,太子妃,宰相嫡女,桃尔乐。

      人未至,声先行。“嗒嗒”的马蹄声便响在荒凉的戈壁间,满眼之间只剩尘土飞扬。

      不过,好在我眼力好,即使风沙大,里面的样子也是能看清的:在最前面的人,骑着马,身着一身黑衣,这便是君若尘了;紧跟其后的是一辆马车,车轮骨碌碌的转着,想必里面坐着的就是桃尔乐了。

    “臣,少师军统帅少师雪离参见太子殿下!”

    “臣,少师军副将程峰,叩见太子殿下!”

    “臣,少师军左军将领万有利叩见太子殿下!”

    “……”

    众位将领依次上前拜见,响起了好一阵的喧闹声,顺着风散了开来。君以风显然是在官场磨合惯了的,和将领们几番周旋下来,也是游刃有余的。这样的人,八面玲珑,演技也很不错,假冒人当也是极为不错的。

      不过,桃尔乐怎么没见着?

      我心里陡然生出一股异样的感觉:莫不是这丫头当了太子妃还要我跪迎不成?

      略一思酌,我打定了主意,便抬步行至轿前,朗声到:“臣少师雪离,拜见太子妃!”

      轿子里却没什么动静,安静的就像里面没人一样。

      慢着,没人?

      我心里一紧;这丫头,怕是在变着法儿的愚弄我们呢!

      兀自笑罢,想着这桃尔乐许久未见,竟还是这般皮,心下便打定了主意,定要好生治她一番。

      于是,我便转身对着君以风,清了清嗓子,朗声道:“太子妃今日没应臣,怕是在生臣的气了,臣先在此赔个不是了。”

      君以风有些意外,但还是照着礼仪对我拱了拱手,以示回答。

    “不过,太子殿下还请转告太子妃”,我勾唇一笑,“今日既然她不来,那臣这五十年的桃花酿怕是不允她拿了。”

    “沙沙”

      身旁一阵磨动地面的沙沙声,听在我耳里,尤为响亮。

    “臣是粗人,没过多女孩子家的细腻之处,今日来是这般觐见,有是仓促了些,还望太子殿下莫要怪罪才是!”我俯身报以虚礼,但腰背仍旧挺得笔直,像棵不倒的松柏,不卑不亢。

    君以风越发不明白我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了,整张脸上写着大写的懵字儿,连跟我客套几句都忘了说:皇嫂这是,风大吹坏了脑子?

    君以风似乎是要询问君若尘的,但君若尘只淡淡的笑着,让他莫要担心,君以风这才长舒了一口气,等待着我的下文。

    “今日太子妃没来,想是本将招待不周,缺了该有的礼数,臣罪不可赦。所以,烦请太子殿下光临主帐,臣自当奉上歌姬数十,娈童数百,特色吃食也自当为太子殿下全数奉上,以表歉意。”

      君以风一脸的不知所措,一双手放着也不是,负着也不是,急得汗水直冒:什么歌姬娈童的,皇嫂怎生说出这些臊人话的,有辱斯文啊!

    君若尘脸都黑了,自内而外的散发出摄人的气息。

    反观少师军们,因为有了之前大柱的解说,现在只认为我在假装镇定,均是在内里哭喊:哎哟,造孽哟!

    不过还好,有人坐不住了。

    “少师姐姐,你今日怎生这般调侃小妹?”

      人未至,声已到,似有旷古未有的清幽之情,更兼有点点百灵吟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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