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沉无悔此生

第一章

沈清雾嫁给了爸爸的忘年交战友。

那年,她十八岁,他三十岁。

都说年龄大会疼人,婚后的日子,沈清雾果真像是泡在了蜜罐里。

她随口说一句想吃城西那家的驴打滚,他下班绕大半个城区也会给她买回来;她夜里踢被子,他总是不厌其烦地一次次给她掖好被角;她生理期肚子疼,他就用他那双握枪的大手给她揉肚子,灌好热水袋塞进她怀里。

大院里的嫂子们都夸她命好,无数次打趣说:“霍团长,你家这是养了个小祖宗啊?”

霍司衍只是淡淡一笑,顺手给旁边啃苹果的沈清雾擦掉嘴角的汁水:“她还小,不懂事,多照顾点是应该的。”

只有沈清雾知道,他也不是时时都那么温柔。

在某些时候,在昏黄的灯光下,他会褪去白日的冷静自持,缠着她一遍遍索求,逼得她哭着求饶也不轻易放过。

但她听隔壁嫂子悄悄说过,男人在这方面越是折腾,说明越稀罕自家媳妇儿,她听了,心里便像浸了蜜糖,那一点点不适和羞涩,也化作了隐秘的欢喜。

她以为日子就会这样甜甜蜜蜜地过下去。

直到那天,她母亲的葬礼。

她哭得几乎晕厥,是霍司衍请了假陪她处理丧事,忙前忙后,是她唯一的依靠。

葬礼上,她一身孝服,哭得站不稳,全靠他有力的手臂支撑着。

可就在这时,通讯员急匆匆跑来,跟他说了几句话,霍司衍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他松开了扶着她的手,“清雾,映雪离婚了,无处可去,现在需要我,你……先节哀,等我回来。”

周映雪,她听他说过的,他的初恋。

她正要说些什么,他却没等她回应,大步流星地跟着通讯员离开了。

而他这一走,就再也没回来。

葬礼结束后,她失魂落魄地往回走,山路泥泞,她满心满眼都是母亲去世的悲痛和被丈夫丢下的委屈,一个没看清,脚下一滑,整个人直接滚下了山坡。

醒来时,人已经在医院了。

头上缠着纱布,腿也摔伤了,动一下都钻心地疼。

医生面色严肃:“同志,你脑震荡,腿部骨折,需要立刻手术,请家属过来签字。”

家属?她只有霍司衍了。

护士帮她拨通了家里的电话,一遍,无人接听,两遍,还是无人接听,不知道打了多少遍,听筒里永远只有冗长的忙音。

她想他大概还是在陪周映雪,一颗心,也跟着那忙音一点点沉下去,凉透。

最后,是闻讯赶来的邻居大姐实在看不下去,抖着手替她签了字。

好不容易熬到出院,她拖着伤腿,一瘸一拐地回到那个曾经充满温暖的家。

刚推开院门,就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

是她母亲最拿手、也是她最爱吃的荠菜猪肉饺子的味道!

母亲临终前,强撑着精神给她包了最后一顿,冻在院子里的大缸里,嘱咐她想妈的时候就煮几个吃。

她心头一热,鼻子发酸,迫不及待地掀开堂屋的门帘。

然后,她整个人僵在了门口。

饭桌旁,霍司衍正端着一个小碗,细心地吹凉了,喂给一个陌生女人吃。

而那女人碗里盛的,正是她母亲包的、她视若珍宝的饺子!

不用问都知道,那个女人,正是周映雪,她的初恋。

初恋离婚了无家可去,所以他就选择在岳母的葬礼上丢下悲痛欲绝的妻子。

初恋悲伤需要陪伴,所以他就不接妻子打过来的三十六通求救电话。

初恋难过需要依靠,所以他就把她带回家,把妻子母亲留给她的最后念想,煮给她吃。

心口像是破了一个大洞,呼呼地往里灌着冷风,却感觉不到疼了,只剩下一片麻木的冰凉。

她没哭,也没闹,甚至没有再看那碗饺子一眼。

她只是默默地转过身,一步一步,忍着腿上的剧痛,朝着民政局的方向挪去。

“你好,我要申请强制离婚!”

工作人员看着眼前这个脸色苍白、眼神却异常决绝的年轻女孩,试图劝和:“同志,你还这么年轻,两口子有什么矛盾不能好好说?”

“请您帮我办理。”沈清雾打断她,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必须离婚。”

工作人员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接过了材料:“强制离婚需要审批,你回去等几个工作日吧。”

“谢谢。”沈清雾轻声道谢,转身离开。

走在回家的路上,风吹在脸上,一片冰凉。

她抬手一摸,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早已泪流满面。

她停下脚步,靠在路边斑驳的墙壁上,一点点,用力地把眼泪擦干。

沈清雾,不能哭,她对自己说。

以后只有你自己了,什么都得靠自己。

偏偏眼泪却越擦越多,大概是,她竟想起了第一次遇见霍司衍的那天。

那年她十三岁,爬树掏鸟窝摔下来,被他稳稳接在怀里,他穿着军装,好看得像是画报里走出来的人。

后来,他常来家里和父亲下棋,她总是躲在门帘后面偷偷看他,情窦初开的心里,满满的都是这个英俊沉稳的叔叔。

再后来,父亲病重,拉着他的手,把她的手交到他手里,老泪纵横:“司衍,帮我一个忙,我放心不下清雾,你……你替我照顾她,好不好?娶了她,我就瞑目了……”

他沉默地看了她很久,最终郑重地点了头。

婚礼那天,男人一身笔挺军装,肩章凛冽,眉眼深邃,她穿着红嫁衣,坐在铺着喜被的炕上,指尖紧张地揪着衣角,心跳快得像要蹦出来。

霍司衍挥退了闹洞房的人,走到床边,并没有立刻碰她,只是坐下来,目光沉静地看着她。

“清雾。”他开口,声音低沉悦耳,带着军人特有的干脆,“有些话,我得在开始前跟你说清楚。”

沈清雾抬起头,怯生生地看着他。

“我知道你年纪小,没经历过感情。我不同,”他顿了顿,“我有一段过去。很多年前的事了,她选择出国追求她的艺术梦,我留在部队。道不同,便分开了,你放心,既然娶了你,我就会对你负责,会对你好。以后,也不会再和她有任何牵扯。”

他说得坦荡,甚至有些冷漠,反而让沈清雾安心了些。

她想起父亲病榻前的嘱托,想起自己偷偷喜欢他的那些年,轻轻点了点头,声音细若蚊蚋:“嗯,我知道的。”

他似乎是叹了口气,很轻,然后才伸出手,慢慢解她的盘扣。

他的指尖带着薄茧,触碰到她细腻的皮肤时,两人都微微颤了一下。

他是她的第一个男人,动作带着一种与她年龄不符的耐心和克制,偶尔的强势也会及时收敛,生怕吓着她。

她疼得眼泪汪汪,他却极尽温柔地吻去她的泪珠,哑声哄着:“乖,一会儿就不疼了。”

婚后的日子,霍司衍是真的把她当成了女儿在宠,她也无数次沉溺其中,

可现在呢?

周映雪一句“我离婚了”,就能让他三次毫不犹豫地抛下她。

在母亲葬礼上离开。

在她重伤住院时失联。

将她母亲最后的念想轻易给了别人。

她虽然年纪小,也懂得一个道理:心没腾干净的地方,不要住人。

所以,霍司衍,她不要了。

第二章

她擦干眼泪,一步步走回了家属院。

还没来得及开门,听到动静,霍司衍便走了出来,看到她,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清雾?你怎么突然回来了?怎么不打电话让我去接你?”

沈清雾声音干涩得发颤:“我打了……家里电话……打了很多遍……”

霍司衍这时才像是想起什么,脸上掠过一丝不自然:“对不起,当时……映雪,就是我以前跟你提过的那位,她离婚了,遇到些麻烦,父母也不在了,身边没个能依靠的人,很需要我。所以我……”

沈清雾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细细密密的疼蔓延开来。

周映雪需要他,所以他可以丢下正在为岳母办丧事的妻子。

周映雪需要他,所以他可以看不见那些求救的电话。

周映雪需要他,所以他可以把她母亲留给她的最后念想,随手煮给另一个女人吃。

他总是以周映雪的感受为先,从未想过,那时的她,有多需要他。

“她很需要你。”沈清雾打断他,声音轻飘飘的,“可我那时候,也需要你。”

霍司衍被她的话噎住,看着她苍白的小脸和空洞的眼神,心里莫名一刺。

他走上前,想像以前一样将她搂进怀里安慰:“清雾,我知道母亲去世你很难过,别怕,以后还有我陪着你,我永远也不会离开你。”

他的怀抱依旧温暖宽厚,曾经是她最贪恋的港湾,可此刻,沈清雾却只觉得冰冷刺骨。

她在他怀里,一动不动,心里一片死寂。

可是,霍司衍,如今的我,已经不再需要你了。

这时,那个叫周映雪的女人也走了过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清雾妹妹回来了?真是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母亲……否则我一定不会让司衍在这个时候离开的。真是抱歉,下次有机会,我一定去给伯母上柱香。”

沈清雾什么也没说,她只是轻轻推开了霍司衍的怀抱,低声道:“我有点累,想回房休息。”

她绕过他们,径直走向卧室,关上了门,将所有的声音都隔绝在外,连晚饭都没有出去吃。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被推开。

霍司衍端着一碗鸡汤走了进来,语气是不容拒绝的温和:“清雾,起来喝点汤。你身体虚,不能不吃饭。”

沈清雾背对着他,不想理会。

“听话。”他在床边坐下,语气沉了几分,带着他惯有的、说一不二的强势,“是我喂你,还是自己起来喝?”

沈清雾知道拗不过他,她不想再做无谓的纠缠,默默坐起身,接过了碗。

鸡汤熬得金黄浓郁,香味扑鼻。

若是以前,她一定会小口小口喝得香甜。

可今天,她只觉得胃里堵得慌,勉强喝了几口,便放下了。

霍司衍看着她喝下,脸色稍霁。

然而,没过多久,沈清雾突然感到一阵心悸,呼吸变得困难,脖子上、手臂上开始泛起一片片红疹,又痒又痛。

霍司衍立刻察觉她的异样,蹙眉问道:“清雾,你怎么了?”

沈清雾忍着难受,看向那碗鸡汤,声音发颤:“你……你在汤里放了什么?”

与此同时,外面传来周映雪惊喜的声音:“司衍?这鸡汤里你是不是放了山菌?好香啊!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记得我最爱喝这个!”

沈清雾的心瞬间沉到了底,一片冰凉。

她对山菌严重过敏,沾一点就浑身起疹子呼吸困难,所以这些年,无论是在家还是在外吃饭,他都格外小心,从不碰这类东西,家里的厨房更是从未出现过山菌。

可就因为周映雪喜欢,他就把她过敏的事忘得一干二净,还把鸡汤端到了她面前!

第三章

霍司衍显然也想起来了,神色微变:“……对不起,你忍一下,我现在去找过敏药!”

他慌忙起身去翻找药箱。

沈清雾看着他焦急翻找的背影,痛苦地蜷缩起来,呼吸越来越困难。

突然,客厅又传来周映雪一声夸张的尖叫:“啊!好痛!”

正翻找药箱的霍司衍动作猛地一顿,几乎是立刻转身就冲了出去:“映雪!怎么了?”

沈清雾透过门缝,看到他紧张地扶住周映雪,对方举着微微发红的手指,娇声道:“我想再盛碗鸡汤喝,太急了,不小心烫了一下……”

“怎么这么不小心?”霍司衍的语气带着责备,更多的是紧张,他一把将周映雪打横抱起,“我带你去医院。”

他抱着人,急匆匆地就往外走,脚步声很快消失在院子里。

完全忘记了屋里还有一个正被过敏反应折磨、急需药物的妻子。

沈清雾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心脏像是被撕成了碎片。

她强忍着窒息的痛苦和眩晕,挣扎着下床,自己踉跄着去找药。

可药箱被霍司衍翻乱了,她眼前一阵阵发黑,根本找不到。

呼吸越来越困难,最后,她眼前一黑,重重摔倒在地,彻底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又是在医院。

霍司衍守在床边,见她睁开眼,立刻俯身,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关切和愧疚:“清雾,你醒了?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沈清雾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不说话。

霍司衍以为她在生气,解释道:“家里过敏药正好没了。当时映雪烫得有点严重,我就想着先送她去医院,正好可以在医院药房给你买药。不是我故意不管你……我买完药回来,你就已经晕倒了。别生气了好不好?”

他的解释听起来合情合理,毫无破绽。

如果不是亲眼看见他抱着周映雪离开时,那满脸的焦急和眼底不容错辨的关切,她或许就真的信了。

她只是轻轻扯了扯嘴角,想笑,眼眶却先湿了:“我没生气。”

是啊,不生气了。

因为,已经决定不要他了。

接下来几天,霍司衍特地推了公务留下来照顾她,喂水喂饭,体贴入微。

连护士都羡慕地说:“小姑娘,你哥哥真细心。”

霍司衍皱眉纠正:“我不是她哥,我是她爱人。”

护士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哎呀,瞧我!年纪大点好,知道疼人。”

沈清雾闭上眼,没有说话。

晚上,霍司衍依旧守着她,关怀备至,寸步不离,仿佛之前那个弃她于不顾的人不是他。

夜深了,他就在旁边的陪护床上和衣而睡。

窗外,突然电闪雷鸣,暴雨倾盆。

巨大的雷声惊醒了浅眠的霍司衍,他猛地坐起身,脸色微变:“打雷了?”

他下意识地看向病床上的沈清雾,却发现她也睁着眼睛,静静地看着窗外。

他匆匆下床,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清雾,你先躺着。映雪她从小就特别害怕打雷,一个人在家肯定不行。我回去看看她,很快就回来陪你。”

他甚至没有等到她的回应,便拿起外套,快步冲出了病房。

沈清雾看着再次变得空荡荡的病房,听着窗外轰隆的雷声和瓢泼大雨,心口一片麻木的冰凉。

他再也没有回来。

接下来的几天,依旧是雷雨天气。

沈清雾想,他大概一直都在陪着那个害怕打雷的周映雪吧。

她不再有任何期待,自己照顾自己,按时吃饭吃药,配合治疗。

只是,她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似乎暗处有双眼睛在偷偷跟踪她。那种若有若无的窥视感,让她脊背发凉。

直到这天,她终于可以出院了。

办理完手续,她独自一人走出医院大门,正准备招手叫车,后颈突然传来一阵剧痛!

眼前一黑,她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四章

再次恢复意识时,她发现自己被绑在了一个废弃工厂的高楼上,冷风呼呼地灌进来。

一个面容憔悴、眼神疯狂的男人正死死盯着她。

“你是谁?为什么要绑架我?”沈清雾挣扎着,恐惧蔓延全身。

男人冷笑一声,声音嘶哑:“很快你就知道了。”

就在这时,工厂大门被人猛地踹开!

霍司衍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一道熟悉的高大身影逆光冲了进来,是霍司衍!

而他身后,还跟着一脸焦急的周映雪。

“清雾!”霍司衍看到她,瞳孔一缩,厉声对那男人喝道,“放开她!有什么冲我来!”

绑匪看到霍司衍,眼中爆发出强烈的恨意:“霍团长!好久不见啊!当初你带人严打,害得我生意做不成,老婆也被逼跳楼自杀!今天,我也让你尝尝失去挚爱的滋味!”

霍司衍面色冷峻:“你违法犯罪,理应受罚!是你自己执迷不悟,才连累了家人!冤有头债有主,是我带队抓的你,你放了她,我任你处置!”

“冲你来?好啊!”绑匪疯狂大笑,“你现在就废了你的左手!我就考虑考虑,放了你这小娇妻!”

“不要!司衍!”周映雪失声尖叫,想要扑上去阻止。

霍司衍却毫不犹豫,右手迅速拔枪上膛,对着自己的左臂猛地扣动了扳机!

“砰——!”

枪声在空旷的厂房里震耳欲聋!

鲜血瞬间从他手臂涌出!

“司衍!”周映雪哭喊着扑过去。

霍司衍却推开她,脸色苍白,额角沁出冷汗,死死盯着绑匪:“放人!”

绑匪似乎没料到他真的会开枪,愣了一下,随即笑得更加癫狂:“一条左手就想换人?做梦!我今天就要让你眼睁睁看着她死在你面前!让你也体验一下我当年的绝望!”

说完,他猛地将绑着沈清雾的椅子朝着高台边缘推了下去!

“不——!”霍司衍目眦欲裂,如同疯了一般冲过去!

沈清雾只觉得天旋地转,身体急速下坠!死亡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

千钧一发之际,一股巨大的力量接住了她!

是霍司衍!

他用自己的身体充当肉垫,死死地护着她,两人一起重重地摔在下面的水泥地上!

巨大的冲击力让霍司衍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

“团长!”这时,工厂外冲进来一群战士。

“抓住他!”霍司衍忍着剧痛下令。

战士们迅速制服了绑匪。

周映雪哭得梨花带雨地跑过来:“司衍!清雾!你们伤得太重了!必须马上去医院!我送你们!”

霍司衍在周映雪的搀扶下艰难起身,却不顾自己不断淌血的手臂和显然受了内伤的身体,第一时间查看怀里的沈清雾,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慌乱和温柔:“清雾?怎么样?摔到哪里没有?别怕,没事了,没事了……”

他的神情是那样焦急,那样担忧,仿佛她还是他捧在手心的宝贝。

而这一切,都清晰地落在正在发动汽车的周映雪眼里。

她透过后视镜,看着后排相拥的两人,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淬毒般的嫉妒和恨意。

车子行驶到江边大桥时,周映雪眼中狠色一闪,猛地一打方向盘,车子瞬间失控,狠狠撞断护栏,朝着波涛汹涌的江面直坠下去!

“轰——!”

冰冷的江水瞬间涌入车厢!

沈清雾被撞得头晕眼花,呛了好几口水,求生的本能让她挣扎起来。

她摸到车里的救生锤,拼命砸向车窗玻璃!

玻璃终于碎裂,她艰难地从车窗钻出去,冰冷的江水立刻将她淹没。

她不会游泳,只能拼命扑腾,惊恐地呼救:“救命……”

下一秒,她看到霍司衍也从碎裂的车窗里钻了出来,他也听到了她的呼救,目光看向她。

四目相对的那一瞬,沈清雾从他眼中看到了挣扎和痛苦。

下一刻,他猛地转身,毫不犹豫地游向了不远处同样在水中挣扎的周映雪!

他选择了先救周映雪!

冰冷的江水,都比不上此刻她心里的寒冷和绝望。

最后一丝意识被江水吞没前,她仿佛又看到了母亲葬礼上他决绝离开的背影,医院里无人接听的电话,那碗让她窒息的鸡汤……

意识,彻底沉入无边黑暗。

第五章

沈清雾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浑身像是被车轮碾过一样疼。

她稍微动了一下,左肩和后背的伤口立刻传来撕裂般的痛楚,纱布上隐隐渗出血迹。

她按了呼叫铃,等了很久却没有人来。

无奈之下,她只好忍着剧痛,慢慢地挪下床,准备自己去找医生或者护士处理伤口。

每走一步,都牵扯着身上的伤,她疼得额头直冒冷汗,只能一瘸一拐地扶着墙壁慢慢往前挪。

经过一间病房时,虚掩的房门里传出的声音让她猛地顿住了脚步。

是霍司衍和周映雪。

透过门缝,她看到周映雪正扑在霍司衍的怀里哭泣,而霍司衍……他的左手打着厚厚的石膏,用绷带吊在胸前,右手却轻轻拍着周映雪的后背。

“别哭了,我的手不是已经接好了吗?我们都平安无事,就是万幸。”他的声音是她从未听过的温和,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曾几何时,这样的温柔只属于她一个人。

周映雪抬起泪眼朦胧的脸:“司衍,我不明白……你既然可以为清雾废掉自己的手,你那么爱她,为什么……为什么在江里的时候,选择先救我?”

门外的沈清雾屏住了呼吸。

这也是她想问明白的问题!

病房内沉默了片刻,响起霍司衍低沉而清晰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砸在沈清雾的心上:

“因为一个是责任,一个是爱。”

责任……和爱?

沈清雾如遭雷击,瞬间僵在原地,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原来,这些年他无微不至的照顾,那些外人艳羡的宠爱,甚至夜里那些霸道的索取和缠绵……在他眼里,全都只是,责任?

对她好,是责任。

那对周映雪呢?那些她不曾参与过的过往,那些他珍藏的记忆,那些他毫不犹豫的选择……才是爱?

周映雪显然也听懂了,她哭得更凶了,紧紧抱住霍司衍的腰:“司衍……要是当初我们都没那么骄傲,愿意为彼此低头该多好……那我们是不是就不会错过那么多年……”

霍司衍没有说话。

他没有回抱周映雪,但也没有推开她。

他只是沉默着,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盛满了复杂的情绪,有遗憾,有心痛,有沈清雾看不懂的沉重。

那一刻,沈清雾觉得自己的心脏被撕成了碎片。

她不知道自己在那里站了多久,直到周映雪哽咽着说:“我去给你打点热水来。”

她才像是被烫到一样,踉跄着想要逃离。

刚转过身,病房门就被拉开。

周映雪站在门口,看着她,脸上哪里还有半分泪痕,只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得意:“别躲了,我知道你一直在外面看着。”

沈清雾身子一僵,背对着她,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狼狈的表情。

周映雪走到她面前,声音压低,却带着清晰的挑衅:“清雾妹妹,刚刚的话,你都听到了吧?司衍心里还有我,我也一直爱着他。如今我也离婚了,我们之间再也没有阻碍了。你能不能……成全我们?”

第六章

沈清雾猛地攥紧了手心,指甲深深掐进肉里。

荒谬和悲愤几乎要将她淹没!

从什么时候起,第三者居然能如此理直气壮地要求正妻成全?

她刚要开口,负责她的护士匆匆找来:“沈同志,你怎么跑出来了?该换药了!哎呀,伤口怎么又渗血了!”

伤口确实疼得厉害,沈清雾深吸一口气,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深深地看了周映雪一眼,跟着护士离开了。

她这副沉默离开的样子,在周映雪眼里却成了无声的挑衅和拒绝。

周映雪看着她的背影,眼神一点点冷了下来,低声自语:“不肯让?好……我会让你心甘情愿成全的。”

换完药,输完液,沈清雾疲惫不堪,正想休息,病房门突然被人“砰”地一声狠狠踹开!

霍司衍站在门口,脸色是从未有过的阴沉冰冷,那双总是深邃平静的眼眸里翻滚着骇人的怒意。

结婚以来,沈清雾从未见过他对自己露出这般神色,一时间愣住了。

“清雾,是不是你干的?”霍司衍大步走进来,声音冷得像是淬了冰,厉声质问,“是不是你把映雪的下落告诉了她前夫?!”

沈清雾完全懵了:“什么……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你还装!”霍司衍眼底满是失望和愤怒,“映雪的前夫就是个疯子!当初根本不同意离婚,是映雪申请了强制离婚才摆脱他!这些天我好不容易把映雪藏得好好的,结果呢?就因为我当时在江里先救了映雪,你心生嫉妒,就偷偷查了她前夫的联系方式,打电话把映雪在医院地址告诉了他!是不是!”

“我没有。”沈清雾终于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立马矢口否认,“我根本不认识她前夫!我怎么可能打电话给他?”

“事到如今你还要狡辩!你知不知道,映雪因为你泄露地址,被前夫找上门来,活活捅了三刀,如今才脱离危险!”霍司衍语气越发凌厉,“她一开始还不肯说,还想维护你,是我逼问了几次,她才无奈说出你的名字!还说你还小,只是一时糊涂!她如此为你着想,你就是这么回报她的?沈清雾,我一直以为你单纯善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心思歹毒了?!”

歹毒?

这两个字像一把刀,狠狠扎进沈清雾的心口。

她看着他因为另一个女人而对自己怒不可遏的样子,只觉得无比荒唐,又无比悲凉。

“所以……她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对吗?”她的声音颤抖着,“那你要不要听听我怎么说?我说,我不认识她前夫,我从来没打过那个电话!”

“那还能有谁告诉他?!”霍司衍厉声反问,“知道映雪在这里的,只有你、我、她三个人!难道是她自己不顾性命,特地把她前夫叫来捅自己三刀,就为了陷害你吗?!”

他看着她,眼神冰冷而失望:“清雾,你年纪小,犯错我可以理解。但最可怕的是犯了错还不知悔改!这次映雪差点没命,我必须给她一个交代!”

说完,他不再看她惨白的脸色,对外面冷声道:“来人!”

两个士兵应声而入。

“夫人涉嫌故意伤害他人,带下去,依规处理!鞭二十,关禁闭一夜,让她好好反省!”

“霍司衍!我没有!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沈清雾挣扎哭喊,试图解释。

但霍司衍只是背过身,不再看她。

她被强行带了下去。

那二十鞭,即使士兵听了吩咐手下留情,依旧疼得她死去活来,后背火辣辣的,像是皮开肉绽。

她被丢进阴暗潮湿的小黑屋里时,几乎只剩下半条命。

她蜷缩在冰冷的角落里,又冷又痛,眼泪无声地流。

半夜,门外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是周映雪压低了的、带着恶意的声音:“被鞭子抽的滋味怎么样?关禁闭的滋味好受吗?”

第七章

沈清雾缓缓抬头,颤着声道:“整件事,都是你自导自演的对不对?”

“是又怎么样?”周映雪冷笑,“谁让你不肯乖乖让位呢?那我只能用我自己的方法了。不过我真没想到,我命都快没了,他居然只是轻轻打了你几鞭子关一夜禁闭就算了?相比起来,我受的苦可就太重了。既然如此,那就只能我来给你添把火了!”

说完,她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竟然放了一群老鼠进来!

“啊——!!!”

沈清雾最怕老鼠,看到那些黑乎乎的东西吱吱叫着朝她涌来,她吓得魂飞魄散,尖叫声划破了黑夜的寂静!

“周映雪!你就不怕霍司衍知道吗?!”她一边惊恐地躲闪,一边绝望地喊。

门外传来周映雪得意的笑声:“你可以去告状啊,尽管去!看看他到时候,是信你,还是信我?”

沈清雾的心彻底凉了。

她是有多笃定霍司衍的爱,才敢如此肆无忌惮?

这一夜,在老鼠的包围和恐惧的折磨下,沈清雾的精神几乎崩溃。

当她被放出来时,脸色苍白如纸,眼神涣散,走路都在打飘。

霍司衍看着她这副样子,皱了皱眉,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不过就是关了一夜禁闭,鞭子我也吩咐了他们用最轻的力气,打完也立刻给你上了药,你怎么弄成这副样子?”

沈清雾抬起头,看着他,声音沙哑得厉害:“昨天晚上,周映雪放了很多老鼠进来……”

“够了!”霍司衍脸色一沉,打断她,眼中是彻底的不耐烦,“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要污蔑映雪?她昨晚发烧,我一直守着她,她根本没出过病房!沈清雾,你太让我失望了!”

沈清雾看着他,突然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笑得伤口都在抽痛。

她还能说什么呢?她输得一塌糊涂。

她不再争辩,踉跄着想要离开。

霍司衍看着她摇摇欲坠的背影,终究还是闪过一丝不忍,对警卫员挥挥手:“送她回医院再检查一下。”

她在医院又养了几天伤。

霍司衍一直在照顾周映雪,没来看过她,只派人送了些补品和一个沉默的护工。

她不吵不闹,安静得可怕。

出院那天,正好是她母亲的头七。

霍司衍难得出现,说要和她一起去祭拜。

周映雪听后,也柔柔弱弱地表示要去:“之前就说要去给伯母上炷香赔罪的,正好一起去吧。”

沈清雾立刻拒绝:“不用。”

霍司衍不赞同地看了她一眼,眼神带着警告。

沈清雾心口一刺,再次麻木地沉默了。

到了墓园,工作人员正好找来,一脸歉意:“霍团长,霍夫人,你们来得正好。最近几天暴雨,山体有些滑坡,您岳母的墓穴受到影响,需要尽快迁坟,您看……”

霍司衍立刻去对接办理手续。

工作人员小心地挖出母亲的骨灰盒,沈清雾红着眼眶,小心翼翼地接过来,紧紧抱在怀里,像是抱着世上最后的温暖。

迁坟的流程走完,她抱着骨灰盒,准备离开。

周映雪突然上前,一脸“好心”地说:“清雾妹妹,你年纪小,力气也小,抱着这么重的盒子走山路不方便,还是我来帮你拿吧。”

“不用,我自己可以!”沈清雾警惕地躲开。

“别客气嘛,我来帮你……”周映雪却不由分说地伸手来抢!

“你干什么!放手!”沈清雾死死护着母亲的骨灰盒,惊慌地后退。

两人争执间,周映雪眼中闪过一丝狠色,猛地用力一夺!

“不要——!”

沈清雾惊呼一声,没能抓住!

那沉沉的骨灰盒从周映雪手中脱手,重重摔在地上!盒盖摔开,里面白色的骨灰,瞬间倾洒出来!

而此刻,天上正飘着细雨,冰冷的雨水迅速将那些骨灰冲刷、融化,渗入泥泞的土地,转眼就什么都不剩了……

第八章

“妈——!!!”

沈清雾看着地上空荡荡的盒子,看着被雨水冲走的最后一点念想,整个人彻底崩溃了!

她猛地抬头,猩红的眼睛死死盯住周映雪,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巴掌扇了过去!

“周映雪!你到底要干什么?!!”

周映雪被她打得一个趔趄,嘴角瞬间出了血,捂着脸哭了起来。

“怎么回事?!”霍司衍闻声赶来,立刻将周映雪护在身后,皱眉看向状若疯狂的沈清雾。

周映雪哭得梨花带雨,倒打一耙:“司衍……对不起……我只是想帮清雾拿一下盒子,没想到没拿稳……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已经道歉了,可是清雾她……她非要我给伯母陪葬……”

霍司衍看向地上空了的骨灰盒和泥泞的地面,脸色变了变,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看向沈清雾,语气沉重:“清雾,映雪她也不是故意的。这件事……就这么算了。但你刚才打了人,还打得这么重,属于蓄意伤害。给映雪道个歉。”

道歉?

沈清雾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母亲的骨灰没了!被周映雪故意摔没的!他竟然让她给周映雪道歉?!

心像是被碾碎了一样疼。

她终于彻底明白,在他心里,周映雪是他要护在心尖上的人,而她沈清雾,什么都不是。

她倔强地咬着唇,不肯说话,眼泪却决堤般涌出。

周映雪还在假惺惺地说:“算了司衍,清雾也是太伤心了,我不怪她……”

“你看映雪多大度!”霍司衍沉着脸,“清雾,道歉!”

沈清雾红着眼,不肯低头。

霍司衍没了耐心,对警卫员道:“把她带回去!关起来!什么时候肯道歉,什么时候再放她出来吃饭!”

她被关进了房间里。

无论谁来说,她都倔强地不肯道歉。

一连几天,她不吃不喝,用最沉默的方式对抗着。

最后还是霍司衍先妥协了。

他打开门,看着虚弱不堪、脸色苍白的她,语气带着无奈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你怎么就这么倔!算了,映雪再三替你求情,说已经原谅你了。以后别再闹小孩子脾气了。”

沈清雾看着他,突然笑了,笑得眼泪直流,笑得浑身骨头都在疼。

他怎么可以把偏袒说得如此理直气壮?

霍司衍看到她笑中带泪的样子,心里莫名一刺,转移话题道:“今天是你生日,我在家属院给你办了一场宴会,乖,出来吧,好好的,别再闹了。”

生日宴办得很热闹。

霍司衍送了她很多昂贵的礼物,对她也恢复了往日的体贴周到。

所有人都羡慕地说,霍团长真是爱惨了他这个小媳妇。

只有沈清雾全程麻木,像个木偶一样。

而站在角落的周映雪,看着这一切,眼中充满了嫉妒和不甘。

宴会结束后,霍司衍去送宾客。

沈清雾想着离婚报告应该快审批下来了,默默回到房间,开始收拾自己寥寥无几的行李。

周映雪跟了进来,反手关上门,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清雾妹妹,今天是你生日,生日就该红红火火的,我为你准备了一份大礼。”

没等沈清雾反应过来,周映雪突然拿起桌上的蜡烛,猛地扔向了窗帘和衣柜!

火苗瞬间窜起,迅速蔓延开来!

“你干什么!”沈清雾惊骇欲绝,下意识就要冲出去叫人!

周映雪却从背后狠狠一个手刀劈在她颈后!

沈清雾眼前一黑,软软地倒了下去。

失去意识前,她看到周映雪也躺在了她旁边,脸上带着得逞的笑容……

再次醒来,她发现自己还躺在着火的房间里,浓烟呛得她直咳嗽,房梁都在嘎吱作响。

“清雾!映雪!”霍司衍焦急的声音传来,他冒着大火冲了进来!

然后,沈清雾眼睁睁看着他,毫不犹豫地抱起了昏迷的周映雪,快速冲出了火海!

他甚至……没有看她一眼。

一根燃烧的房梁轰然塌落,砸在她的身上,剧痛袭来,她再次失去了意识。

第九章

等她再次在医院醒来,面对的又是霍司衍冰冷的质问。

“沈清雾!你为什么要放火烧映雪?!你就这么容不下她吗?!”

沈清雾只觉得浑身冰冷,连伤口都不疼了,只剩下麻木的讽刺:“这是周映雪跟你说的?如果真是我放的火,为什么我伤得比她重得多?”

霍司衍眼神冰冷而失望:“因为你这次学聪明了,知道苦肉计更能洗脱嫌疑了不是吗?沈清雾,你不能总拿年纪小当借口,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映雪!我给过你教训了,你却屡教不改!”

心,像被最钝的刀反复切割,却已流不出血。

她看着他,忽然连解释的力气都没有了。

为了严惩她,最终,霍司衍动用权利,直接将她送去进行了为期一周的“劳动教育改造”。

那地方,根本不是人待的。

刺骨的冰水浸透单薄的胶鞋,沉重的砖块磨破柔嫩的掌心,污浊的畜棚熏得人阵阵作呕。

她咬着牙硬撑,因为表现良好,被提前两天放了出来。

走出那扇铁门时,她几乎瘦脱了形,但眼神却异常平静。

经过民政局时,那天帮她办理申请的工作人员恰好看到她,惊喜地叫住她:“沈清雾同志!正好碰到你!你的离婚申请审批下来了!正准备通知你呢!”

工作人员将那份盖着红色印章的离婚报告递给她。

沈清雾接过那薄薄却重逾千斤的纸张,死寂的心湖,终于泛起一丝微弱的波澜。

她回到家属院,快速地收拾好自己仅有的几件东西,毫不留恋地离开了这个地方。

也彻底离开了霍司衍。

往后余生,山高水远,只愿,再不相见!

而另一边。

这一周,霍司衍一直在医院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周映雪。

周映雪看着他细心为自己削苹果、喂粥的样子,眼中情意绵绵。

在他又一次喂她喝粥时,她突然倾身,想要吻上他的唇。

霍司衍却猛地偏头躲开,脸色沉了下来:“映雪,我已经结婚了。”

周映雪眼圈瞬间红了:“司衍,你明明……”

就在这时,警卫员敲门进来报告:“团长,夫人今天劳改结束了。”

霍司衍立刻站起身,对周映雪道:“你先好好休息,我去接她。”

他开车去了劳改处,等了一整天,都没有看到沈清雾的身影。

他心中莫名升起一股不安的慌乱,进去询问,才被告知:“沈清雾同志?她表现良好,两天前就已经提前离开了。”

提前两天就走了?为什么没告诉他?为什么没回家?

霍司衍心中的慌乱加剧,立刻驱车赶回家属院。

推开家门,里面一片冷清。

客厅、卧室……所有属于沈清雾的东西都不见了。

衣柜空了,梳妆台上她喜欢的雪花膏没了,连她平时喝水用的那个印着小猫的杯子也消失了。

整个家,空荡得可怕。

只有客厅的桌子上,安静地放着一份文件。

他一步步走过去,拿起那份文件。

——《离婚申请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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