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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子和瘦子是邻居，都是河西村的普普通通的两户人家。胖子家在村里有头有脸，兄弟姐妹好几个，在那个村里人都只能依赖家里的一亩三分地的时代，村村的人都窝在家里，尤其是邻居低头不见抬头见。谁家如果说话比较算话，村里人也没人敢对他们家人说些不好的，或者在一些鸡毛蒜皮的事上挑他们家的毛病。那这家人在村里就属于比较强势的一家人。相反，如果有一家人，不管是由于最近三辈人员凋零，还是家里人普遍性格比较实在不愿与人计较，那村里人多数会时不时讥上几句开个玩笑，或者在一些鸡毛蒜皮的事上，无赖的贪人家一些小便宜。那这家被贪便宜的就会比较弱势，村里其他家也会普遍看不起这家人。
五千年来的农民没有依靠土地给自己积累起来什么财富，胖子和瘦子家都是世世代代的农民，因此他们也没能让自己家过得比农民更好一些。虽说，地里的收成更好了，胖子家与瘦子家也是几乎摆脱了可能被饥饿折磨的日子，同时迈入了温饱的行列。胖子家养鸡养鸭，瘦子家也养鸡养鸭，他们把一部分鸡鸭拿出去卖，收回的钱差不了多少。然而大部分蛋和鸡鸭还是在逢年过节的时候，被家里宰杀吃肉了。这些个好日子，当然是家里们孩子最开心的时候。不过，胖子家里的孩子和瘦子家里的孩子一年到头得到的那些屈指可数的快乐日子却也是一样的。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厚黑无处不在。”“三个女人一台戏。”等等有好多前人们总结下来、让我们这些后人依然郎朗上口的话语。每个人每天处在这种人际关系的大网中，不论他们正在缓步上升还是逐渐沉沦，也不管他们乐此不疲还是身心俱疲，每个人都必须像身处旋涡之中那样拼尽全力地应付挣扎，仿佛才能在这网中存活下去。胖子家每年每天的洋洋得意，瘦子家每年每天的暗自叹息。仿佛胖子家从这村里的人网里得到了很多，而瘦子家从这村的人网里失去了很多。但胖子家从没有得过瘦子家的一粒粮食，更没有拿过瘦子家的一针一线。但胖子就可以在瘦子面前颐指气扬，瘦子为此却常常只能闷闷不乐。
有一天胖子和瘦子发生了争执，而且不止是争执那么简单，胖子与瘦子大打出手，好在两个人打架的本事都不怎么样，所以人倒没什么事，只是两个人身上简单的有几块淤青，脸上挂了一点点的彩头而已。本来如果只是打架的话，靠本事吃饭靠拳头说话，谁弱就多挨一点也是活该，这是村里的规矩，也没得说。但问题的关键在于现场有一只羊，已经死了的羊，羊是胖子家的。现场还有十几棵从根部到一米多高的位置都被剥了皮的刚栽种的小树，树是瘦子家的。瘦子家的树就在自家的侧边在胖子家门口，自家与胖子家斜对门隔了一条路。这个问题村子里的人一看就都很容易明白，铁定是胖子家的羊，啃吃了瘦子家的树。
这个事本来很简单，羊吃了树，人打了羊，树死了，羊也死了，两家的人也伤了。如果这羊是瘦子打死的，那瘦子赔羊，胖子赔树，简单明了。但问题就出在这里，瘦子说，羊是胖子砸自己的时候，不小心砸到羊，羊才死的。而胖子则坚持说，自己又不傻，自己怎么会砸死自己家的羊，羊就是瘦子砸死的。
很快现场就聚集了左邻右舍的人，就连各家各户的小孩也跑来凑热闹。大家左一句右一句，有人说胖子再傻也不至于砸死自家的羊吧，有人说瘦子这人最老实，平时连个瞎话都不会说，这次可以说得这么囫囵，肯定不会骗人。胖子大声地朝人群喊着，“我胖子虽然不是啥聪明人，但是我再傻我都不会砸我自己的羊的，这羊可是我天天亲自喂的，都喂出感情来了，你们说我怎么舍得呢？除非瘦子能证明我傻了，不然我是不会杀我自己的羊的，大家伙要是不信，你们问问瘦子，他会杀自己家的羊吗？如果他都不会，那我胖子更不会了，这羊就是瘦子杀的，大家左邻右舍都没有傻的，这个道理都分的清的。”
胖子这么一喊，众人这么一听，心里一琢磨，都不约而同地点点头，嘴里嘀咕着，“是啊，别说他，就是我也不舍的杀我们家羊啊，不就是几棵树苗吗？大不了赔了就是，为了几棵树苗就杀羊，不值得，不值得。”
听着大家的议论，瘦子急得直跺脚，嘴里不断地重复着，“就是胖子杀的，就是胖子杀的，你们怎么能怪我杀的呢？”
“瘦子就是看到我家羊吃了他家的树苗，心里气愤，拿羊撒气，但是他也不能就把羊杀了啊，我也没有说不赔树苗，对不对。但是他杀了我的羊，是不是也得赔啊！”胖子又大声喊了一声句。
“必须得陪，瘦子一看就憋着坏心眼呢，肯定是看我家羊吃得好长得好，心里不痛快，才拿我家羊出气。”站在胖子旁边那个瘦小却很精神的女人也跟着胖子喊了一句。
这时候人群中的躁动显示大家已经明显地站在了胖子的一边。他们家里也都有羊，养一只长这么大的羊可是要费不少心血的，这一下子被打死了，搁谁都得心疼。这瘦子也真是的，再怎么样，也不能把羊打死啊，人家要是打死了你家的羊，你不是照样让人赔。胖子说得很有道理，树吃了就吃了，大不了再种，反正还小也是刚种上。但羊死了就卖不上价格了，多可惜啊！
“你们都是一群什么人，看我家男人老实就欺负他是不是？瘦子什么时候说过瞎话，都只有你们对他说瞎话的份！”此时，站在瘦子身旁的女人不满地说。
“谁跟他说过瞎话，瘦子媳妇你可别血口喷人，我们也是就事论事，你家瘦子说羊不是他杀的他有证据吗？没证据，就得认。”人群里一个小媳妇听到瘦子媳妇的话，不屑地朝瘦子两口子看了一眼，然后略显得意地说，仿佛这场仗胜利方是自己。
“哎哟哎哟这是谁啊，人家羊死了自己都还没说啥呢，都有人开始巴结上了，都是穷乡僻壤的小老百姓，你就是再巴结人家还能扔给你骨头吃啊！”人群里有一个刚来村子不久的小媳妇阴阳怪气地说着。
“这谁啊，早上起来忘了刷牙是吧，嘴巴那么臭，不知道的还以为吃屎了呢！”先前说话的听到自己被人点了，立马火了起来。
“你才吃屎了，哈巴狗才吃屎呢，也不知道是谁，自己啥都不知道，就先哈巴哈巴的摇上尾巴了，是吃屎都吃不饱吧！”
“你 ......”只见第一个小媳妇脸憋得通红却不知道怎么开口怼回去，她也知道自己说的话本就偏向着胖子家，本就心虚，被人点出来还羞辱了一顿，心里一阵委屈。却也不知道说啥，人家毕竟比她来得还晚，按说这有着姐姐的名分应该能碾压对方的，可谁让自己实力不允许呢。
“都回家，家里都没活干了是吧，自家的娃都喂饱了吗？自家的羊都看好了吗？都围着瞎吵吵，没事也得被你们惹出来事。”原来是一直在边上抽烟的老张头说话了，老张头做过村里的村长，但没做多久，听说是跟书记不和就被撸了下来。村长这些年是换了一个又一个，识字的老头都快轮了个遍了，但书记还是一如既往。
“回什么家啊，羊的事大伙还没给做主呢？这瘦子两口子，平时看着那么实在，感情都是装出来的吧，这摊上事了可是一点也不含糊。你们家树皮被羊啃光了，良心也被啃光了才在这编瞎话不认账的吧！”胖子媳妇一看人有想走的势头，马上吼了一句，竟然让那些正要跨步的人又把脚收了回来。
“你给我回家去，怎么跟老村长说话呢？老村长你别跟这妇道人家一般见识，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我们这事还得您给我们做主呢？我们两口子供小胖今年上学的学费可都指望着这羊卖了换钱呢，你看现在搞成这样，我们该咋办呢？”胖子先批评了自己媳妇，然后又朝着老张头满脸堆笑的说。说到最后竟不自觉用手去擦眼睛。
老张头看了看胖子，眼神里露出了些许的不屑，但转而又变成了无奈，他吸了口气但最终还是没有转化成话语而是转化成了一声叹息。最终，他把头转向瘦子两口子这边。“瘦子、瘦子媳妇啊，这都是邻里邻居，闹起来也不好看，大家都是邻居，以后还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以后家里有个啥事的，还是得胖子家伸出手照应照应的，你们说是不是啊！”老张头说完，看着他们两口子。
瘦子涨红了脸不知道说什么，老张头又转头看向瘦子媳妇，瘦子媳妇一扭头就走了。
老张头再次让大家都回家。这次没有谁阻止了。于是大家只能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都回家了。至于结果怎么样，谁知道呢，因为我也被老张头撵回了家。其实倒不是我愿意回家，我是极其想知道结果的，我是被老张头撵回家的妈妈生拉硬扯地拽回了家。
几天后，胖子媳妇和胖子两口子买了树苗，在瘦子家原来种树的位置拔掉了死了的树，种上了新买的树。种树的过程中，两口子有说有笑，路过的人家，都说他们两口子心胸开阔，啥事也不计较。
看的见的道理可以被人说的明白，看不见的事实却永无翻身的机会。道理可以证明羊是被谁杀的，但事实却再也不会说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