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经昏暗,街上的花灯都已点了起来,走在路上就有一种春节即将来的年味。镂玹三人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逛着,一会猜几个谜语,一会又买一点风味点心。他们三人都是第一次见到中原的花灯街市,一路上的疲惫与心事全都放下了,尽情在人海中游荡,看着眼前琳琅满目的玩意儿,琉璃那么都想要,不知不觉已经买了一大堆。
星月站在漫天的星空下,整个人就像是倒映在水面的倒影,空灵而脆弱。
“怎么样?看出老天爷要跟我下什么棋了吗?”凌千枫站在她的身后看了很久,然后问道。
“命运在将大任降下的时候,都为我们安排好扭转乾坤的棋子,而至于最终结果如何,就要看你如何布局了。”星月仰望着星空说道。
“那谁是那颗能够扭转乾坤的棋子?”
“万物相生亦相克,敌既是友,黑既是白,是既是非,赢既是败,因既是果,我既是你。没有绝对的就是英雄,谁都不是天命所归。”
“我就是不喜欢听你这些听起来就像是大道理的屁话,你是不是地牢还没有待够?”
星月微笑着回过头来,看着凌千枫那张不耐烦的脸,继续说道,“一切才刚刚开始,现在就想知道结局还太早!”
“那你总能告诉我那些尸体是怎么一回事吧,否则我真的是找不到放你出来的理由。”
“那是一把来自几百年前的魔剑,他的主人亦是一个来自几百年前的魔将,不知为什么,他的宿命早已结束,他竟然还能活在这个世上,三百年,不死不灭,不老不衰。”
“像洛伊一样没有星宿?”
“并不一样,洛伊没有星宿是因为她自己就是星宿,可是这个人的星宿原本是已经断了的,现在却硬生生地霸占了他人的星体,也就是霸占了他人的灵魂。”
“灵魂?”
“我能够解释的就只有这些,再多了,我就看不穿上天的心思了。”
“你说我放你出来有什么用!”凌千枫丢下一句失望地离开。
星月来到洛神宫,骨头正在月光下,坐在树上挑着一块骨头逗酒鬼玩。就像狗狗玩着追尾巴的游戏永远乐此不疲一样,骷髅玩着逗酒鬼的游戏也是永远的乐此不疲。如果猫都会钓鱼,骨头又为何不能会钓狗?
“听公主说是镂玹救我出来的。”星月朝绝云说道。
“恩。”她只是应了一声,显然还在介意镂玹身边的花花草草。
“他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来救我?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绝云抬起头看着星月的眼睛,不像是在演戏,该是真的不知道。如果她不知道镂玹为何如此帮她,难道她就一定会知道吗?如果说她知道,那么她宁愿自己不知道。
“难道是为了报答当初我救了你一命?”星月猜道。
是吗?绝云皱起眉头,如果是的,那她岂不是真的彻底误会镂玹了。自己这是怎么了,明明想要分开,却又不想误会他。这几天的自我折磨已经将她折磨的够呛,现在又让她来推理这些匪夷所思的事情,她都快要崩溃了。
“是你告诉他我在牢中的事情的吗?”星月问道。
“没有。”
“那是谁,谁会千方百计的帮我。”她皱着眉头想着,然后想到了一个最有可能的一个人,“我知道,一定是我爹让他来的,我爹一定是出关了,他一定是知道了魔剑的事情。”星月说完又匆匆跑出殿外,站在星空下凝神仰望。
“难道是他?他就是那颗可以扭转乾坤的棋子,父亲一定是用冤魂骨血换来他的出手相救。”她声音低沉,自言自语中声音也传到站在身后的绝云的耳朵。她转过身来对绝云说道,“我没想到,能够扭转这场魔剑浩劫的人竟然是镂玹。他终会与魔将见面,是生是死,天意安排。”
“你能不能再说的清楚一点?”绝云似乎觉得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一种不好的预感袭上她的心头。
“每次我都将自己知道的说出来的,星轨透露天意,却又模糊不清,上天怎么可能让我们将他的心思看透彻。我只知道镂玹会与魔将见面,并会与之交手,他会有一次生命之危,但是最终结果如何我就不得而知了。”她轻叹一声,这是占星者最无奈的时候,明知道有祸,却不知道最终能否躲得过。她叹息着离开,背影落寞无余,最终消失在月色里。
即便不在你的身边,却总还是为你的安危担忧不已,我们再也离不开,彼此对彼此的惦念。
“如果担心,就回到他身边吧!”林川白扔掉骨头跳下树飘了过来。
“你的耳朵真灵,离这么远都能听见!”绝云淡淡一笑,满是忧愁。
“在湖里呆这么久,我渐渐锻炼出了能够听见路上行人的声音的能力。其实当你第一次去延平津的时候我就听出了你的声音,只是,我以为是自己的幻觉。但是当那天,我再次听见你的声音就在湖面上,我就有了一种惊喜的感觉,三百年来第一次。”他望着绝云,空洞的眼骨没有人知道他此刻的眼神。“还好,三百年我等到了你,紧紧声音就很满足。可是上天正还是待我不薄,竟还让我再次与你相遇,留在你的身边,这是我此生最大的幸福,哪怕你的心里依旧深爱着别人,光是看着你安好,我就无所奢求了。”
声音在夜光下越发暧昧,即便不爱,对这样的一份痴情谁又不会觉得有所亏欠,尽管爱你是别人的事情。
她站在那儿没有说话,心里却满是歉意。
“你不要对我说的话有负担,我是因为觉得在你身边很幸福所以才这样说的。其实我说这些就是想告诉你,既然上天没有出手阻挠你们,为什么你回到他身边去,待在这里你们谁都不会幸福。”
“我又何尝不想留在他的身边,可是,如果他的这次生命之危是因我而起呢,我去了,他岂不是更加的危在旦夕了,我若不去,他或许还能安然躲过。”明知道你有危险,我却不能回你身边,这份苦,该是最无助的痛苦吧!
“原来你是担心这个,既然是这样,那我们也就只有安然等候,或许,这次危机是上天想要告诉你,其实你的存在并不会危及他的生命,能够伤害他的另有其人。”
“或许吧,我只希望他一切安好,哪怕我们此生不复相见。”我愿用一生思念,换你此生平安。
琉璃走到一条灯谜下,读着上面的谜题:“盲人摸象,打一成语,那不就是不识大体吗?这么简单,看来楚国的人也聪明不到哪去吗?”
城馗走上前来念道另外一条竹签:“ 蜜饯黄连,打一成语,同甘共苦!的确是没有什么意思!”他冷蔑一笑,然后转身却看别的新鲜玩意,回过头来却正好碰见了赤焰千。
他走上前来悄无声息地站在琉璃的身后,听她念道另外一条竹签上的灯谜:“八十八,打一成语?这个谜题是什么呢?镂铉哥哥!这个你知道吗?”她转过身来,正好撞在赤焰千的怀里,抬头看见是他,她赶紧躲开。
赤焰千笑着说道,“这么简单的都不知道?八十八,打一成语,不就是入木三分吗?”赤焰千看着琉璃依然紧皱的眉头就知道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不禁嘲讽道,“怎么,告诉你答案了你都还没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儿吗?”
琉璃不予理会,跑到镂铉身边小声地问道,“你知道吗?”
镂铉看了琉璃一样,然后又朝赤焰千嚣张的神情说道:“入木三分,就是将‘入木’二字分解为三部分。‘入’字分开为八。而‘木’分开为十八,加起来就是八十八。”
“原来你们之间还有脑子正常点的吗?我说呢,赶在楚国嚣张不拿出点真本事还真的是很难混下去的!”赤焰千说着就盯紧了琉璃。
“你是说我们=没有真本事吗?怎么?少侯爷,你的身体这么快就康复了?”琉璃似笑非笑地说道。
“不牢你挂心,你那点小聪明还是留着到大牢里用去吧!龙影,给我把这丫头绑了!”赤焰千一声令下。
“慢着!”镂玹与城馗同时站到琉璃的前面,拦下了龙影。“少侯爷,琉璃也只是一时气急才会捉弄侯爷的,既然侯爷也无大碍,还请侯爷大人有大量放这丫头一马。”
琉璃也没想到他会用权势来找自己复仇,顿也觉得自己的这次玩笑开大了,于是就躲在镂玹的身后一声不吭。
“想要我放她一马也可以,跪下来给我磕三个响头我就可以考虑考虑。”说着赤焰千挺起腰来神态威仪地看着躲在镂玹后面的琉璃。
“跪下来磕头?你还只是考虑考虑,还不一定原谅?你这买卖做的也太过分了吧!”城馗有些生气地指责道。
“我过分?好啊,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公事公办,她竟然敢在本侯爷身上用毒,这罪名可是不小,既然她不肯给我下跪,那我也就只好将她关进大牢,依律处置了!”说完,龙影就要动手捉人。
“慢!少侯爷要抓人不是不可以,但是不知道少侯爷有什么证据没有,没有证据就要抓人,恐怕于法说不过去吧?”镂玹定了定神,气淡神凝地说道。
“证据?你们一群身份可疑的人敢在我天罗司主使面前要求讲证据?你们见过哪个大权在握的人要处置一个小民还要讲证据的?国法面前,权势就是证据!龙影!抓人!”赤焰千眼神里透着权威,不可一世的表情像是君王在俯视自己的臣民。
龙影刚要上前,城馗就已经动手了。原本就拥挤的街市上顿时乱了起来,人群以他们为圆点,全都四散躲开。
龙影的功夫并不差,所以站在一旁的赤焰千很是淡定,似乎认定了城馗动手就等于多一个进大牢的人。镂玹这边也表现的很淡定,他们都认定对方必输无疑,就像是认定自己手里的牌是最大的一样,而至于结果如何,赤焰千微微皱起的眉头已经告诉了我们真相。
城馗和龙影打斗着,因为地方太小施展不开,他们又在有意不破坏周围装点一新的灯火街市,所以拳脚之间都十分小心,尽管如此,没几下招式,城馗就已经龙影逼至一商摊前。也许龙影与赤焰千在一开始的时候都没有想到,一个不过十五六岁的孩子,其功夫竟然也是如此不容小觑。而面前的镂玹,尽管他自始至终都没有表现出自己的真功夫,但是从琉璃和这孩子的表现上来看,此人也绝非等闲之辈,赤焰千表情凝重了起来。
城馗一掌过去,龙影已经无处可躲,为躲这招身体后仰,差点摔倒。就在此时,城馗左手拉住了他,而右手也趁机按上了他的喉咙。
随后,城馗左手用力将龙影拉起,右手也松开了。龙影的脸上满是不服气的败北表情。
此时,赤焰千走上前来,道“你们可知道,如果我硬要追究你们今天在楚国的所作所为,就算你们是他国王孙,此事也绝不可能草草了事。”
“少侯爷是惩奸除恶之人,又怎么会与我们这几鲁莽之辈一般见识?”镂玹淡淡说道。
“不用给我戴高帽子,激将与奉承之言在我这里都不起作用,既然今天龙影败在你们的手下?”赤焰千说着,环视了四周一圈,然后又继续说道,“今天这街上如此热闹,若是因为我们这点私人恩怨而毁了这街上的盛景,那我的罪过可就大了。但是不要以为我就会轻易放过你们,既然这丫头敢惹我,想必也是做好了承担后果的准备。明天我还有事情不便与你们清算此帐,等我有时间了,我一定会上门要账的。不过,在此之前你们也别想逃之夭夭,不信你们就试试,你要你们的画像还挂在丹阳城城门一天,你们就一天别想逃出此城。”说完,赤焰千就示意龙影回去,刚走几步,他又回过头来补充道,“你们最好别在城里刷什么花招,要是让我知道你们来楚国的目的不纯,我一定会新帐旧账,公事私事一起算!”说完,他扬长而去。
琉璃见赤焰千走远了一颗紧张的心才放了下来,这也许正应了那句,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虽然琉璃在屠城算不上强龙,赤焰千在楚国也绝对不是地头蛇,但是此时琉璃的感觉就是这样的。要是在屠城,就连城主她都没有惧怕过,可是现在,人在他乡,不得不低头。
镂玹回过头来,甩开被琉璃拽紧的衣袖,生气地道,“这下满意了吧,我来明天我们也不用赶路了,索性我们直接在城内过年算了!”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往回走。
琉璃似乎也知道自己这次好像真的是闯祸了,她也不敢强词夺理,乖乖跟在镂玹的后面无精打采地往回走。
“我的大小姐,您能不能少给我哥添乱,怪不得在我哥身边快三年了,你在我哥心中的分量还是只有那么可有可无的一点点!”城馗捏着手指比划给琉璃看,琉璃瞪了他一眼,然后又赶紧追上快步在前的镂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