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期化疗结束后，老梁开始大把大把地掉头发。

平常掉头发我都觉得心惊肉跳，怎么掉这么多？我是不是身体哪里出毛病了？我是不是马上要变成秃子了？老梁既是我的父，也一定会跟我一样胡思乱想。于是我劝他，一不做二不休，剃成光头吧，眼不见心不烦。

老梁刚开始不肯，我怎么说都没用。大概是连续掉了两天，老梁扛不住了，给我发来一张光头照。

虽然照片里的老梁在笑，可我觉得他这次笑得好难看。盯着没了头发的老梁看，我竟一下子想不起来他有头发是什么样子了。老梁有多爱他的头发我是知道的，乌黑而又浓密，光亮而又倔强。说倔强，是从我记事起，他就顶着那个发型，二十年如一日。

老梁有一个癖好，就是喜欢让别人给他梳头发。小时候奶奶给他梳，长大后母亲给他梳，后来我给他梳，最近是我侄女给他梳。躺着闭目养神的时候要梳，看电视的时候要梳，无聊的时候也要梳。他说特别享受别人给他梳头发，仿佛经脉通络，神清气爽，所有烦恼压力随着梳子的一上一下之间，消散在空气里。

打量着没了头发的老梁，似乎皱纹更深了，背更驼了，甚至好像连眉毛都苍老了。

母亲故意嘲笑老梁的头型不好看，说跟他性格一样，偶尔带刺，还要盛气凌人。没了头发的虚张声势，老梁的头上“长犄角”，一点都不圆滑。大概是太倔强，岁月也打磨不了他的棱角。

被母亲嘲笑的老梁无力回击，便拖我下水：“咱闺女头型跟我一样，你说我丑，那她也丑，她还是女的！”

我不服，笑说我不信，我也要剪个光头试试，检验一下我的头型美不美。我是有私心的，我想陪老梁一起，可在这件事上，老梁连玩笑都不让我开。他板着脸对我说：“姑娘家要有姑娘家的样子，就应该留长头发，扎着辫子多好看！”我便不敢再吱声。

还好，今天老梁似乎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光头造型，睡觉时也愿意摘下帽子，不再遮遮掩掩了。

嗨！光头梁，你好！你勇敢抗病、剪了光头造型的样子贼帅贼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