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痛苦时,就想起住在桥洞的那位兄弟(一)

序:

他对我说:就算你不睡,天也还是会亮的。

"学生娃,人生就是一场经历,再大的考验最后都会过去。想做的事也好,喜欢的人也好,如果够坚定,那就去做吧。梦想和女人都可能给你巴掌,你不用躲, 也不用害怕。天亮了就拼了命地去奋斗,天黑了就去睡。就算你不睡,天也还是会亮的。"

十年前,在我人生最低谷最不堪的岁月里,曾与一高知流浪汉有过一段不浅的交集。他住在桥洞,同为天涯沦落人,我们彼此恍惚成了往年交,成了兄弟。

他的故事远比我的更离奇、更精彩,我之交往为借酒浇愁、倾吐块垒;他之流浪为放逐自己、消化往事。他就像一匹受过伤的狼,独自通过流浪舔舐伤口。

今作此文,记之,且缅怀。

是为序。

 一、分离

前晚熬着爆肝的风险写的文章《#F002 没人告诉你,当你感到经济危机刺骨的寒意时,一切都晚了!》,仅仅因个别人的投诉就被封了,微信后台只有冷冰冰的一句:接相关投诉,此内容因违规无法查看。

我不憎恨个别网友,也实在想不出那篇到底有哪里不妥?难道说经济危险,就不对?说个实话那么难吗?我感到委屈的是,写个文章不容易,有时真的是累出来熬出来的,把别人花在娱乐上的时间,自己花在了抽脑上。

有时候写到累到自尽,还是没有任何灵感,手指按在键盘上,敲了删,删了敲,半天憋不出几句话。

这时就走在窗前,看着天:天,杀了我吧。一个字都写不出的文手没有存在的必要。大脑空白得像一潭死水,所有的东西都在最下面腐烂成塘泥。我还不如脑内搞桑基鱼塘还能腌点咸鸭蛋吃。

人是痛苦的,猪是快乐的,但没人选择做快乐的猪,都选择做痛快的人。所以,姑且继续痛苦吧。

其实每个人痛苦的阈值是不同的。欲望越多、知识越多、用情越深的人往往痛苦感知程度越深。所谓情深不寿、慧极必伤,说的就是这种人,想想上苍其实是很公平的。

有段时间,我人生遇到过很大的挫折,亲人病故、留学梦碎、恋人移情,此时又面临研究生毕业求职档口,那段时期是我人生最黑暗的一段时光、最不堪回首的一段岁月。

在帝都,我27岁,离30岁而立之年仅仅一步之遥,孤身一人飘零在北京6环以外,家却在万里之遥的南粤。

由于学的是梵语考古学专业,很冷门。原本抱着一腔热忱、献身祖国考古事业的理想报读的,(其实是看南派三叔的《盗墓笔记》看迷了),不听家人身边亲人的劝阻,依然决然报读了帝都某所高校。

刚入校门时,老师很和蔼。这年头,考古专业招个弟子不容易啊。同门的师兄,瞧了瞧,老师不在时,冷冷地对我丢了一句,小师弟,做好一口气读到博士的准备。

我当时还不太理解这句话。

等到硕士毕业了,我满世界投简历搵口粮时,才发现这个专业就业方向窄得让人难以想象,除了博物馆、考古研究院,其他单位都不要,连那一年的国考招考职位,翻遍了,也找不到招考专业对口考古专业的。

进高校是不可能,至少博士,进博物馆、考古研究所,普遍硕士起步,甚至不少要求博士了,而且这种事业单位收入低得可怜。我其实原本不在乎这收入的,但是女友离开的现实彻底教育了我。我毕业找工作期间,由于双方家庭经济一般,也更觉得没脸皮伸手找家里要钱,就和女友一起在学校附近的城中村租了一个单间。

帝都的城中村,远远不如广深握手楼的高大上。就是那种农村低低矮矮灰灰一层的砖石平房,几个平房围成一个四合院,有时房东为了多赚钱,还是在四合院中间仅有的中间院子再起个独立的平房,用来出租。

平房里,不足9平米,摆个1.5米的床,再靠着窗户摆个书桌,已经没有任何空间了。人在里面,局促得很。铁锈斑斑的窗户下半截糊着不知几多年岁有些泛黄的报纸,人坐在床沿,吊着腿,百无聊懒,于是抬起望眼,透过上半截的窗,只看到灰蒙蒙的天。

偶尔出个太阳,一缕暖阳轻飘飘地洒了进来,落在窗前的脚上,那也可以叫我高兴半天。

但我高兴不起来。首先迫在眉睫的是我要解决吃饭的问题,不仅我,还有她。可我兜兜转转,很快6月过去、7月过去、8月过去……一直到12月,秋招没戏,天气彻底转寒了。万般无奈之下,我打着零工,做过超市收营员、饭店传单员、洗碗工、咖啡馆服务生这些零零碎碎的都做过。

上帝曾经为我打开了一扇扇窗,健康的亲人、快乐的学业、热情的恋人,可后来又残忍着一扇扇为我关上了。

在咖啡馆做服务生时,有个场景我影响非常深刻。

咖啡馆正中一张长桌,午后过来五个中年女人,可能是本地有钱的太太团,聚在桌前,尖声说笑,举止浮夸,生怕满屋的人听不见她们富足的人生。

穿得也很鲜艳,大概可以在她们身上找到自然界中所有的色彩,色盲或色弱看见她们会自卑,会想起若干年前自己第一次看见色盲检测卡时的惶惑与恐惧。

她们之中的Leader,给所有人买了咖啡的女人,翘着腿,焦黄色的卷发饱浸逆光,像是切尔诺贝利或福岛生活有年的巨型萤火虫的屁股,暗夜里走在路上,迎面而来的司机要骂「谁他妈又开了氙气远光灯?」

——如果她们能小声说话,保持安静,我也许会用截然不同的方式来对待她们。在公共场合,发出的噪音音量与别人对你的观感妥呈反比的。

他们点了咖啡,我端盘递过去的时候,心里实在厌恶这帮女人,内心很鄙夷,嘴角不自觉地往上撇了撇,很快的那么一瞬间,结果被那个Leader看到了,她勃然大怒,一把清水泼在我脸上,厉声骂道,“狗东西!你妈的什么态度!”

经理来了,我除了无能的解释,就是不停地道歉。第二天,我也不用再去上班了。

其实我和她有那段时间,校园恋爱的日子,过得还无忧无虑,挺没心没肺的。只是后来,步入社会后,她慢慢变了,而我竟然还那么固执自己的事业和追求,忽略了他。

我记得,有一天,我俩裹着寒衣,走在帝都的街头。遇到一个发售楼传单的小年轻。可能天气太冷了,顾客不多吧,反正不知道他怎么把眼光瞅上了我这失魂落魄的可怜人,把两页楼盘广告单塞给了我。

我本能地拒绝,想马上找个垃圾桶扔了。没想到,女友却一手拉住了,说让她看看。这个楼盘在回龙观,那是一个方圆很大的刚需盘,当时价格才6千出头,当然现在已经5万多了。

女友的意思是狠狠心,两人都向家里预借些,打滚也好,卖血也好,反正就是想尽方法买了,不能再拖了。

我没同意。结果两人当天吵得不欢而散。

这是认识以来这么多年,我们第一次吵得那么凶,吵得都没了力气。

晚上她哭得很伤心。我很烦躁,只想着自己求职不顺,窝了一肚子气,一晚上没有再理她。

第二天,等我一早起来,女友已经不告而别了。

我很急,一遍遍拨打她的电话,始终显示无法联系。我懊悔得很,发了疯出去找她,一条条巷子路口找遍了,都没她的影。刚开始我还自我安慰,抱着期望,觉得她不会这么绝情,还会像以往一样,会回来的。我只要哄一哄,她又会像只温顺的小猫一样往我怀里钻的。

天暗下来时,我精疲力尽、垂头丧气地回了“家”,脱掉鞋,一头倒在床上,像条被人抛弃在陆地,用尽了全身力气的鱼,只有呼出的气了。

我还没来得及消化完这一天的疲惫,一个念头又闪了进来,不行,我得快点做饭,万一她回来了,怎么办?不是饿着肚子吗?

煮好了饭,破天荒,从不下厨的我用比平时多几倍的心做了饭菜。

天越来越冷了,住房里没有暖气,我心情焦虑,不停地来回走动、跺脚。担心她会不会在外面有危险,冻了没,在窗户处不停张望,走累了,坐在床沿,只要一听到外面院子大门吱响,我的身体本能地从床上弹了起来,恍恍惚惚总觉得是她回来了。

天好冷。我怕她回来时饭菜凉了,只能盖好盖,放在锅里反反复复温着。等到北方的天完全黑下去了,两两三三的寒星孤悬着,城市里亮起了万家灯火。

她还是没有回来。

晚上,我一个人躺在被子里,泪水溢了出来。

我知道我永远失去了她。

后来我找过她的老家,她电话里告诉她的父母,不要再找她了。

时隔多年以后,我才知道她当时决然离去的缘故。可是,那时的我一心只有自己的梦想和追求,头脑里却装不下自己的爱情。其实这两者是并行不悖的。把握不了身边人,其实也常把握住事业。

晚上,我头脑里一遍遍回想着初见的场景、初见的她。周婷。2003年,我在回老家的火车上遇到了周婷。

长途火车上,火车嗤嗤作响。我和她恰好坐在一排。那一年,母亲开始身体不好了,开始是喉咙说话困难,全家人没当回事,只是觉得稀奇,以致根本没料到,接下来仅仅数年光阴,母亲就病情迅速恶化、溘然长逝了。

我心里挂念母亲的病,完全没有任何心思关注外界,只是耷拉坐在那,心里一片愁云。她在安静看书。

一直想着心事坐到晚上1点,终于扛不住睡意,沉沉睡去了。等我第二天睁开眼,发现自己的头不知什么时候起已经靠在了她的肩膀上,有个年轻女孩,在偷笑。那笑着的样子很可爱,比杨钰莹可爱多了。

我既茫然又歉意还羞人。对面的人笑了笑,“你怎么说着梦话胡话,就靠在她肩膀上了,还流口水了。哈哈”。

那一次见面很奇妙。我春心萌动,试着和她攀谈了起来。女孩叫周婷。一开始她很羞涩,但可能两人都有点文艺,酷爱读书,对话总算是从有一句没一句变成你来我往。

周婷来自湖南,恰好在京广线上,也在帝都读书,父母是小学教师。她喜欢看书,《西厢记》,《红楼梦》,《第一次亲密接触》,什么都看过。

我俩一拍即合,火车上天南海北得聊着。告别之后,对她念念不忘。说起来,命运总是调皮的。在回帝都的火车上,我竟然又碰到了日思夜想的她。

后来,我主动追求周婷。就这样,在一起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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