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大娘,我不吃。”我没有接,只战战兢兢的看着她,温柔地回答。
“小石头就跟个大姑娘似的。”六大娘哈哈笑着跟妈妈讲。
我讨厌她这样说我,我不是大姑娘,我是个男孩。
妈妈和六大娘接着聊他们的张家长李家短,我却因为那句话,陷入了无边无际的幻想中。
那时是夏天,大雨连续下了一整天,从早上到傍晚,妈妈本来打算去田里干活,因为下雨,就在堂屋里铺了一张苇箔,缝起被子来。我则坐在妈妈身旁,玩着我的各式“玩具”——自行车轴承里面的滚珠,哥哥做的弹弓,在垃圾堆里捡到的吸铁石,还有姐姐给我的溜溜球,柜子上掉下来的滚轮,废弃生锈了的钉子,还有前一天才捡到的几张扑克牌,扑克牌里正好有大王和小王,我分别把它们作为交战双方的将领,把滚珠当做炮弹,把弹弓当做大炮,把吸铁石当做无敌的战士,把滚轮当做战车,把钉子当做坏人,左手和右手成为交战的双方,嘴巴用来呐喊和配音,我玩的不亦乐乎。
“妈,明天还会下大雨吧?”我不安的问妈妈。
“净胡说,明天不下才好,你还盼着下雨啊,下雨咱地里的活怎么干?”妈妈头也没抬,继续缝她的被子。
“要是一直下雨就好了。”我自言自语的嘟囔着。
我喜欢下雨,因为下雨可以有妈妈陪在身边,下雨可以不用去地里干活。下雨的时候我总是很开心,很兴奋。
“小石头,你六大娘让你拿着糖,你就拿着吧。”妈妈的话打破了我的幻想。
“嗯。”我伸出小手,接住了六大娘的糖。我没有去看六大娘,眼睛一直盯着这几块糖,我不太敢看她,担心她又要跟我开玩笑。我低头注视着糖,感觉它们也在注视着我,我陷入了只有我和糖块的世界,很安全的世界……
晚上,爸爸很晚都没有回家。我很开心,如果他不回来该多好。
“咚咚咚……”急促的敲门声音传到屋里,我发现哥哥姐姐都打了个激灵,我则在不由自主的发抖。
“咣咣咣……”敲门声很快变成了踹门声。我想找个角落躲起来,可发现没处课躲,于是站在房间角落里哆嗦。
“肯定是爸爸回来了。”我猜想着,其实不用猜想,只有爸爸会以这种方式敲门,确信了这个事实,我有些失望。
爸爸踉踉跄跄的走进屋子,妈妈在他身后吃力的搀扶着,有些支撑不住,但仍竭力站稳。一股扑鼻的酒气跟着爸爸钻进了屋里,我感觉很难闻,想用手捂住鼻子,又怕爸爸发现我,只能忍着。
“一个个跟勺种一样!”爸爸扫视了妈妈和我们三个,这是他进门后的第一句话。我的心砰砰砰的跳个不停,我偷瞄了哥哥姐姐,他们面无表情。
“你喝点水吧?在哪里又喝了那么多酒啊?”妈妈平静的说,手里端着一杯温开水,她看起来并没有受到爸爸那句话的影响。
“喝个蛋!”爸爸一手把杯子打落在地上。杯子应声而碎,溅了我一脚水。我活动了一下脚趾头,但仍旧保持身体其他部位不动——我怕被发现。
那晚,我站了一夜,妈妈哭了一夜,爸爸打呼噜打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