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我都不是一个恋家的孩子。
小时候长在外公外婆身边，有一个快乐的童年，可能有人会懂，隔代的爱，来得深，爱的重。所以不是独生子女的我，也有着很多独生子女的毛病。
生命更迭，这是不变的自然规律，并不会因为人的意志而变化。就好比我怕他们有一天离我而去，但是伴随着我的长大他们却正在衰老。
外公外婆已经年过八旬、垂垂老矣，可我还并没有长成大人的模样。很怕一切来不及。
六月份，外公外婆相继病重，那种可能明天就会要子女料理后事的病重。舅舅一个大男人哭着开导我，他说哭不能解决任何事情，他说我应该庆幸，一直以来大家都以为可能我连外公最后一面都见不到。外婆就更不用担心了，她的身体一直欠佳，现在这个情况更没有难过至此的必要了。他告诉我要开开心心的，至少在外公外婆面前装出来，好让他们少点担心。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连哭的权利都要被剥夺，为什么我要同时失去外公外婆，为什么我连知情的权利都没有。
那段时间很久没有妈妈的消息，微信群聊也没有人说话，连陌生人知道的都比我多。
然后我就乖乖听着舅舅的话，受着所有人针扎一样的安慰眼神，那种深有意味的眼神，每个眼神似乎都在告诉我你要没有外公外婆了，没有幸灾乐祸的成分，可我看来颇有嘲讽。我简直恨透了这种眼神。可是我要忍着，我要继续装出我是个乖孩子的样子，天知道我早想和他们大吵一架，发泄出我这么久以来积攒的情绪。
妈妈让我给外婆喂饭，给外公喂水，其中的深意我们彼此心照不宣。很多事做的都是减法，做一次少一次。
外婆喜欢吃水果，所有水果，可是她又肠胃不好不能吃。
外公连续两天没有进食，喝水都要喝凉水，天气正热，心里也全是火，每次不会超过两勺，就开始摆手示意，吞一口水都要耗不少的气力。刚开始他连清醒的意识都没有，甚至连我都不认识，他最后认出我时发出的一声哭嚎我现在都记忆犹新。他也和我一样害怕，怕见不到我。
我真的就强颜欢笑了下来，万幸他们最后都有好转。
给外婆换纸尿裤，有时候真的会气得哭出来，会冲着她发火，发完火总是满满的自责。返老还童，她现在和一个孩子有什么区别。
直到现在，外婆能记起我和妈妈之外的所有人，不知道是不是选择性的老年痴呆。她总是在所有人面前提起我们的名字，却怎么也和脸对不上号。去年暑假外婆住我家，身体比现在硬朗好多，那会还认识我。有一次背着她偷偷出去了一段时间后她就没有再认出我了。这件事情至今都让我悔恨不已。
有时候我也会想着离开会不会让他们更舒服一点。可是我做不到，于我而言即使他们病着，也是念想，这胜过一切。
那之后外公都在一直给我灌输着，人总有生老病死的观念。可是我还是倔强地坚信这些东西离我很远很远。
永远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个会先来。
今天凌晨腾讯确认乔任梁离世，享年28岁，他的亲人有多难受可想而知。惟愿一路好走。
我不是一个喜欢流泪的人，但是写下这些文字时，却泪流不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