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前还能用的某个QQ号,突然登录不上去了,以我这样差的记性,密码都拿小本本记录的,却怎么也不对,上网查了查,发现被腾讯以长时间不用的名义给收回了,其实只是一个月没有登录而已。
这是我的第一个QQ号,2开头的6位数,当发现不能登录那刻的焦虑心情,有过丢失心爱之物的人应该能体会。除了在意这个号码,更在意的则是号码背后的那段过往、经历、情感。
于是急匆匆地去搜索遇到这种情况怎么办,急匆匆地去一步一步按找回密码的指令操作……填着填着,动作就慢了下来了,而到了需要填写三个QQ好友那一步时,完全停住了。
“魔咒是毫无征兆地突然消失无踪的。”井上靖在《我的母亲手记》里有这么一句话,父亲临走之前,突然伸手跟他握手,却在握住后又轻轻顶了一下他的手心,似是要推开。似乎是在告别,又似乎因为长久的父子关系不合突然有这么一个亲密的举动而害羞。父亲去逝以后井上靖一直陷在其中想不明白。但突然有一天,他就这么放下了,并不一定是想明白了,只是放下了。
突然也就不对那个最早的QQ号有执念了。也许它只是完成了陪伴我这么多年的任务。还是在朋友帮助找回的地方填上了鸟的QQ号,放弃了另外两个号码的填写,我知道我是找不回它了。
就此别过,谢谢你陪伴我的这些年,随着你而去的,还有我曾经的第一个网友、第一个见面的网友、第一个网上聊天室的朋友们,再见。
也许不再有机会用到这个QQ号,不再有机会联系上那些曾经的朋友,但他们始终会在我的记忆里占据一个位置。世事皆如此,所有的一切,都在与我们聚会、陪伴、告别。哪怕它承载了你再多的美好过往,也终有说再见的那一天。
人总是有太多的执念,但往往寄托在已经消失、离去的人事物之上,却总是忽视现在陪伴着自己的那些人那些物,从来不会去想,当他们离去的时候,自己会怎样。悲痛欲绝?怅然若失?不依不饶?淡然处之?
井上靖的这本《我的母亲手记》,记录了从父亲离去前,一直到母亲离世的这十年中,母亲的状态。由于井上靖年幼时因战乱与父母分开,感情疏远,加上他一贯的治学严谨、冷静从容的笔锋,这本书初看会觉得是一个冷静到有些冷淡的人,记录了一位老妇从80岁到90岁,受阿尔兹海默症的影响,一步步走向死亡的过程。
这本书分为三个部分,第一部分“花之下”,讲了他的父亲老年的情况(与世隔绝、不愿意与人添麻烦、临终前的那一次握手等),以及父亲去逝后,80岁的母亲开始逐步患上老年痴呆的状况,虽然这个病症名称从头到位没有出现在书中。80岁的母亲身体很好,但精神上似乎出现了一些问题,特别健忘,总是反复说同一件事,因为她忘记了自己才说过。
第二部分“月之光”。5年后,85岁的母亲,身体依旧十分康健,健步如飞,但忘性却越来越大了,甚至才做过的事情也不记得了。她似乎已经把生活中的很多时光都给抛弃了。连家人也不知道她是否还认得自己。
第三部分“雪之颜”。母亲85-89岁之间,身体突然就衰弱了,似乎活进了自己构建的世界里,外面的世界不仅与她无关,似乎更让她迷惑,她会半夜拖着瘦弱的身体,打着手电一间一间房间去查看,什么也不说再默默回到自己房间睡觉,她会在初秋之际跟儿子说下雪了,并且坚信在下雪。她在临终之际默默送别儿子,努力拉拢衣角整理平整,似乎不想在客人面前失了礼……
在阅读的过程中反反复复被文中那种压抑的感情所打动,一边感受井上靖的那种理智、冷静的写作手法以及总是置身事外的笔触,一边却又泪流满面,比如看到苍老的母亲突然惊醒想要找孩子的时候,情感已经崩溃,想必已身为父母的人会更有体会。每一个人都在充当着孩子或父母的身份,非此即彼,即使是再冷静的笔调,依然让人感觉到母亲这个鲜活的人物在他的笔下从精力活泼逐渐走向奄奄一息,走入衰亡。
“所谓返老还童,就是过去不断消失的过程。”这是他写他观察母亲随着阿尔兹海默症的严重而越来越低龄的思想变化。而我们的过往也在不断消失,只是我们用更多其他的东西来填充了这种消失,以示成熟。但,总有自己不愿意让它消失的那些人和事,无论如何也要想留住。
作家可以用自己的笔,记录自己最爱的人、事、物,用以跟他们告别。我们也许永远没有这样的能力,只能在TA离开的时候默默说再见。
我身边的那些最重要的人、最喜欢的物、最要紧的事,此时此刻,谢谢你们的陪伴。